齐妃眼见熹妃不言语,忙打圆场,笑道:“阿醒是先帝爷亲赐的郡主,到底尊贵还在,且说这名册,皇上也是过了目的...”说着,从磁胎洋彩山水诗意大碗中捡了一颗新腌的青梅子,轻含入唇,却酸得眉头一蹙,连连道:“好酸的梅子!”
年妃依然笑意盈盈,道:“话虽如此,阿醒毕竟是守寡之人,本朝还未有过郡主二嫁之事,更何况是与蒙古的姻亲,于情于理皆不适宜。”又朝齐妃道:“前头皇上见我腌了新梅,还说让我送一瓮给你,只说你爱吃酸呢。”齐妃年纪最小,眉眼间略有骄纵,她鼻头一皱,似怨似嗔道:“想必是皇上记岔了,还不知心底惦记着哪宫的妹妹,偏安在我身上呢。”
见二人说笑亲热,熹妃略觉不喜,脸面上却和平常一般,不动声色道:“名册上的人物个个都是皇亲国戚,咱们能想到的,内务府的人未必想不到...”又重了重语气,定定看着年妃,道:“皇上未必想不到。”稍顿,接着道:“或许皇上自有深意,咱们可别妄自揣测,失了分寸。”
年妃脸上僵了僵,反笑意张扬道:“熹妃思虑周全,倒是我错了。”
桌上搁着一只无色透明的磨花玻璃菊瓣口盆,齐妃往里吐了梅核,笑道:“哪有什么对错,无非是姐妹间商议罢,不必较真的。”
如此,年妃、熹妃皆只好说是。
宫里拟定的名册很快由内务府,以皇帝的旨意传入各府各院,赫舍里府上的老爷子接了旨意,又羞又怒,换了官衣欲要往宫里闯,决意要与皇帝理论一番。
幸而被阿醒死死拦住。
阿醒早已不是当年在十四阿哥府无忧无虑的大格格,她嫁了人,怀过孩子,夫君早丧,又历经朝政更迭,母家被贬之厄运,一切的一切,好似要将她前半生所有的幸福都抵消掉,如今,皇帝竟然下旨要让她参加宫里的拣选,与蒙古的王公联姻,嫁到遥远的大草原去。
那种荒蛮之地,如何能度过余生?
所以,她心里通透的很,她知道,只要她犯错,皇帝便会将她的错全部倾付在她阿玛身上,让阿玛永世不得翻身,她也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皇帝的耳目之中,一丁半点都不容有错。
只是她不懂,当年和蔼可亲的四伯伯,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可怖可恨。
另一层,言及蒙古,她便想起了吉兰泰。
那个和阿玛一般高大威猛,送她蒙古刀的吉兰泰。听说他娶了四个福晋,又听说他是蒙古第一勇士,还听说他世袭了阿玛的爵位,成了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
他,也会来吗?
旧时朦胧的情谊渐渐涌上心头,思绪如涌。入夜,阿醒歪在榻上,一时想起夫君赫舍里?和卓,一时想起吉兰泰,一时又思及阿玛额娘,如此种种,脑中乱如一团糨糊,似有千万须的丝线绞在一处,理不清,剪不断。
隔着屏风有两个丫头正在交班,嚅嚅之声传入耳中,愈发令人心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