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前方几个人也砍了他好几刀,一瞬间,他浑身流着血,拿着刀的手打着战,一代枭雄的果尔仁刹那间如被野狗围咬的独狼,再骄傲却已然血肉模糊。
果尔仁终是倒了下去,他喘着粗气,慢慢地爬向倒在地上的女太皇。依明却中途踩住了果尔仁的手,一刀砍下,斩断了整个握刀的右手臂。
果尔仁闷哼一声,顷刻间右臂血流了一地。
“果尔仁,你这个老鬼,你和你的冒牌贱女儿残害了多少宫人,以勤王之名又吞并了多少部族?你如今也算罪有应得。”依明那灰色的眼瞳里闪着仇恨而兴奋的光芒,大声叫道:“腾格里在上,阿塔您可看见,我终于手刃仇人了……果尔仁,你当初如何折磨我阿塔,我今天便如何折磨你。”
果尔仁满脸是血,却依然鄙夷地看了一眼依明,“你这无耻的阉人,凭你也配杀我果尔仁?”
依明正待挥出第二刀,果尔仁一个跃起,右腿踢中依明小腹,同时左手臂拾起一旁散落的弯刀,奋力掷出,正中依明的大腿根部。
果尔仁扑到女太皇的尸体上,猛地敲那蓝田玉雕狼的红眼睛,我和女太皇脚下的石板立刻塌陷了。
依明捂着伤腿,怒吼着:“该死,果尔仁遁下秘道逃跑了,快去叫阿米尔伯克。”
转眼间我眼前又是黑暗,果尔仁拿了雪芝丸吃了一颗,快速地点了止血的穴道,将女太皇绑在背上。我抬起头,满洞壁画,我们又回到了以前误入的地宫。
果尔仁背着女太皇,押着我行了一阵,脚步开始不稳,面色也越来越白,最后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我,眼神一片死灰,他似是做了一个决定。
他放下女太皇,咬牙拔出她胸口的酬情,立时血流如注。他看到了,不由满面泪痕,努力忍着抽泣撕下布条,用嘴和剩下的一臂将自己和女太皇牢牢地缚在一起,口中柔声道:“不哭啊,古丽雅,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然后冷冷地对我道:“木姑娘,你看着老夫失了一臂,死在眼前,可是觉得老夫罪有应得?”
“果先生,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做的时候,便注定了它的结果。”我淡淡地说着,目光看向永远沉睡的女太皇,沉声道:“可叹这弓月宫中深埋的无冢枯骨,还那些死在无相真经下的无数冤魂,与其说是撒鲁尔或是非珏的累累血债,不如说是您一手造成的。因为是您创造了撒鲁尔,唤醒了这个魔鬼……如今报应到了您的身上,也不算太晚,只是可怜了这些无辜的人罢了……”我向果尔仁和女太皇躬了一躬身,“果先生,我要走了,我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理突厥的是是非非了。”
“老夫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也别想活着离开弓月宫!”果尔仁轻嗤一声,道:“木姑娘你真是天真,他借着大理外族的力量阴谋破了火拔部,这场仗赢得不光彩。突厥人最服英雄,接下去,他会挽回他的面子。”
我一怔,“怎么挽回他的面子?”
果尔仁仰天狂笑一阵,那笑声如此苍凉,看着我的灰瞳有着一丝疯狂,“现在所有人都说我杀了女太皇,可他毕竟是联合了大理前来,接下来,以我对撒鲁尔的了解,既然段月容人在弓月城,他必会转头对付他,所以他用你这把酬情杀死了古丽雅,借此机会转移众人对政变的疑忌,转而也嫁祸到我火拔族身上。他早就想取吐蕃了。依明这个蠢孩子,他只是一个阉人,知道得太多了,接下去倒霉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至于你,木姑娘,你难道没有发现他对你的敌意很深吗?按理说你是他过去的爱人,理当对你心存怜惜,却为何对你如此残酷无情呢?”果尔仁的灰瞳无限嘲讽,“碧莹说过自从他在江南再见到你,便总在梦中念着那首《青玉案》,想是他心底深处的非珏慢慢开始苏醒。而他每见你一次,非珏的回忆便会多一分,所以碧莹才修书让我过来商量对策。你是唯一一个不用紫殇而能唤醒非珏的人。对于他,可见你比紫殇更可怕,即便有原家和段家,你恐怕也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我怔在那里,他却转开了视线,再不理我,只是满面温柔地单臂紧紧抱着女太皇,微笑道:“古丽雅,你可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他带血的手指,颤抖着轻拭女太皇的额头,仔细地为她抹去一滴血污,轻轻道:“也许你不记得了,可是我却永远也忘不了。
“你的纱裙上绣着金色的玫瑰花,你咬着指头,躲在门边看着我。那时的我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我以为你是一个小宫女,根本没有想到你便是古丽雅公主……我逗你说着话,你的声音就像春天的百灵鸟那样好听,你的眼睛就像是最醇美的佳酿。”
他哽咽了许久,眼泪一滴滴地洒在女太皇的脸上,灰瞳却渐渐闪现光彩,许是回忆到以往与女太皇相处的幸福时光。
“少主,此时此刻,老臣终于明白您的心情了……”他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无比伤感而了悟的微笑,“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时字还未出口,果尔仁单臂将那柄酬情深深刺入胸口。
“果先生!”我出声唤道。
果尔仁坐在那里,微微低下了他的光脑门,灰瞳渐渐失去了光泽,却依然盯着女太皇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