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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也不知道刑从连付了多少“诊金”,但能支撑起段万山心愿的金额,恐怕不是一个小数字。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大概都会问他一句“你哪来这么多钱”,而寻常情侣和夫妻间,可能还会问对方一句“你花这么多钱经过我同意了吗”。
但林辰想,他和刑从连之间注定也不会普通成这样。说起来,他不知道刑从连的确切出身、经历以及生平,却爱上这个人,并决定和他在一起,这本身是有件荒谬的事情,可是……林辰转头看向窝在舱房一侧狭窄沙发床里,已经睡得很熟的男人——爱情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相当荒谬的。
大概就是很无聊地想了这么些事情后,林辰也陷入了深眠。
……
华国,宏景。
负责周瑞制药新药研发的司坦康博士猛然睁眼。他冥冥中仿佛感受到了雨林深处关于他所在公司的简单讨论,突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
此刻,他正坐在周瑞制药总部20层的会议室里,耳旁充斥着激烈的争吵声。作为新药“诺德伦”研发的实验室负责人,他被十几个电话催促着来到这间办公室里参与EIF会议,但所谓的“讨论”根本就是纯粹的吵架。
几天前,在推广部门死了一位骨干员工后,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终于下发了“诺德伦”的上市许可,可这根本没有缓解公司内部的紧张氛围。
就算他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CEO脸上阴沉的表情也就说明了一切。
总之,这本来应该是顺利的划时代新药,背后却始终像是发生着什么暗潮汹涌的事情。这就像一条纤细又狠辣的链条,紧紧地缠绕着他们每一个知情人的脖子。
司坦康博士看向窗外20层高空的蓝天白云,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在思考拉开玻璃窗跨出去究竟会是怎样的感觉,但高层只能上下开合的玻璃窗限制了他的思绪。
他将视线移向自己的笔记本,将之轻轻打开,笔记本内页上贴着他小女儿司语的照片。
他仔细思考了下,自从他来华国工作后,究竟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女儿。105天,这个数字很可能还会继续增加。
在那瞬间,他忽然发现,为一些仍可挽救的事情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实在太可笑了。家人这种东西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改变你的全部想法。司坦康按了按夹在笔记本上的圆珠笔,下定了一些决心。
终于散会了,司坦康抱着笔记本,挤开那些争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们,放弃和其余员工一起乘坐电梯,准备走回位于10层的研发实验室。
制药公司总是那么明亮整洁,就算在安全通道里都透着股消毒水的干净味道,他本人很适应这样的气氛。
他缓步从20层走下19层,忽然,他听见某层的安全通道门发出吱呀一记轻响。
不知是近来伴随新药上市的焦虑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恍惚间总觉得有什么人走进了这条安全通道,可没有脚步声,无论上方还是下方,都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
他假装向下跨了两层,皮鞋和地砖摩擦,发出非常清晰的声响。
就在这时,他头顶上也传来了脚步声,一下、两下,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司坦康博士抓住手机,手指按在报警键上,然后抓住栏杆,转身向上走去,楼上的脚步声非常默契地停了下来。
但博士本人仍旧紧张地吞咽口水,他鼓足勇气,继续向楼上走去。
很快,缓缓移动的拖把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同时看见的还有清洁工的黑色胶靴。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逃出生天感,他轻轻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辰睡醒睁眼时,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
窗外天光大亮,天蓝得像快要融化的玻璃,薄且透明,他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刑从连却俯身下来,用手搭在他额头上,笑道:“所以要我陪着睡,能快点退烧是吗?”
林辰有些懒洋洋地握住刑从连的手心吻了吻,抬眼时,见他已经穿戴整齐,有些意外:“到了?”
“到了。”
“怎么不叫我?”
“欢送高孟人这种破事哪有你睡觉重要。”
“你怎么这么可爱?”林辰笑道。
“我认真的,毕竟看着你睡觉对我来说比坐着看一百场好莱坞经典老片连映更加美好。”
刑从连嘴甜起来真是好玩极了,林辰坐起身,没有被他打乱节奏:“我们怎么回去?”他这样问道。
“虽然我本来准备了坚决不带王朝的环大西洋一月游,但鉴于你的身体情况还有我们回国要处理的事情,我们只能坐飞机。”刑从连脸上露出明显遗憾的表情。
林辰长长叹了口气:“请不要用这些奢侈的旅行勾引我,我们警务工作者并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假期。”
“那我们只能回家了,林顾问……”刑从连说出回家那两个字时,让林辰有种非常舒适而美好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看刑从连拿来一套不知从哪弄来的干净衣物,听对方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要再去洗个澡吗?”
林辰看着对方,说:“不太好吧,有人在等吗?”
“只有我。”刑从连说。
林辰向窗外望去,可以看到清晰的海港、和雨林景象完全不同的蓝天白云以及漫长的海岸线。卡加西港在达纳河西侧出海口,实际控制权在美帝手上,也是他们此次雨林逃亡的终点所在。
这里有邮轮、集装箱、间或起降的直升机,令人终于有种从蛮荒时代迈入现代社会的感觉。可现代社会也并不一定完全是好事,因为在这里还有军舰以及负责守卫港口的士兵。
林辰终究还是拒绝了刑从连关于洗澡的提议。刑从连拉上窗帘关起门,帮他换上衣裤。其中过程当然有些漫长,换完以后,他们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他们并肩走出渡船,海风和灿烂阳光扑面而来,仿佛能洗清雨林终日不见天日的阴霾。
船舱里已经没有高孟人的影子了,昨日的血迹也被清扫干净,端阳正站在码头,双手插袋,孑然一身。
刑从连那两位名叫张龙赵虎的手下正和王朝一起,百无聊赖地蹲在码头看海鸥,林辰看了刑从连一眼,果然什么没人在等根本是个玩笑话。
“其他人送高孟人走了,这两个我会让他们在这里陪着端阳,直到事情解决。”刑从连在他耳边低语道。
刑从连安排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端阳朝他们走来,他仿佛经历了一番思考,缓缓开口道:“林顾问、刑先生……”
林辰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昨天夜里没睡着的那些时间里,在这一路上的逃亡生涯中,他也思考过当他和端阳说离别时该说些什么。毕竟他们俩也曾同生死共患难过,可真到了这个要说再见的时刻,他突然说不出什么长篇大论了。看着青年比板寸略长一些的头发,看着他坚定而平淡的表情,林辰突然意识到,现在的端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不停灌输鸡汤才有坚定信念的青年。
成长是那么痛苦,但人总会成长。
林辰向端阳伸出手:“我们会再见面的。”
端阳张了张嘴,神色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再见。”
……
华国,宏景。
气候又到了每年都非常不稳定的时刻,前一刻还倾盆大雨,转瞬就变得晴天万里。
经过一整天长足的思考,司坦康终于做好了完全的规划。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些神经质地按动圆珠笔。
时间是晚上18:30分,大部分员工都已下班,外间的大办公室已经连灯都关上了。他的私人秘书在半个多小时前敲过他办公室大门,询问是否需要为他订一份工作餐。当时他正在假装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并以马上就会结束工作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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