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平日里少不得东奔西跑。要外出跑商,更是许久见不着家。外人总以为日子过得蛮好,但其实呐。”宋问咋舌,不忍回忆道:“这出门睡得不安稳,吃饭吃得不习惯。衣食住行,皆是讲究不得。风霜雨雪,哪有一日敢耽误?这进店的客人,各个都得捧成大爷。银子是有了,却一点也不逍遥啊。”
张炳成道:“呵,这多是自作自受吧?”
宋问打了个响指:“老爷一语中的!我看,他们也是自作自受。”
众生放下觞觥,就听她说。
宋问手指敲着桌面,感慨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这世间有许多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也有许多事,是不愿与外人道的。”宋问长叹口气,怅然道:“我尤记得,当年钱塘大雪,父母看管不慎,一幼子落入湖中。当天的湖面,都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孩子落下去,只扑腾了两下,便挣扎不了。”
众生皆是紧张的倒抽一气。
宋问呲牙:“父母痛哭,路人观望。是一位金店掌柜,脱下衣服便直接跳了下去。嘴唇青紫的将孩子举了上来,救了人一名,自己却险些被冻死。”
李洵唏嘘道:“勇士也。”
“不错,是勇士啊。”宋问下一刻却严厉批道,“可他却做错了。他做了好事,却埋在心里。不外宣,不张扬。久而久之,便被人忘记了。”
众生皆有些骚动。
李洵道:“先生,舍身取义,又不图回报,这不是君子所为吗?何错之有?”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宋问拿着一根筷子敲桌道,“他错在没让那些愚昧的人都知道,这人性好恶,与所职营生是无关的!他错在,没有让别人知道,这利与义,并非是冲突不可得兼的。他错在,让那些轻视,小觑,羞辱他的人,都成了空言无补,目光短浅的小人!你们说他错没错?”
众学子齐声道:“错了!”
宋问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各行各业,皆有恶人。这商人一贯唯利是图的表象,便是这些恶人,张扬出来的。这恶人张扬好人却不张扬,无怪乎外人会误解。所以他们错了。所以,他们的确是自作自受!”
宋问举着筷子给诸位教导道:“这行商行商,究竟是不义在哪里了?靠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汗,皆是毫厘挣来的,有何见不得人地方?总好过那些备位充数,靠着中饱私囊,却顾盼自雄的人好多了吧?本就应当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何必藏着掖着,是不是?”
诸学子强忍着笑,更大声的答道:“是!”
张炳成被暗讽了一顿,脸色阵黑阵白,狠狠剐了她一眼。
冯文述给宋问倒酒,忍笑问道:“先生。这行商,真如此不易啊?”
宋问道:“能说的出来的苦,那都不叫苦。只能留在心里自己品味的,那才是又酸又疼。”
张炳成一手拍在桌上,哼道:“宋先生方才说的,是谁啊?”
“自然是于心有愧的人。”宋问眯着眼,反问道:“老爷,你于心有愧吗?”
张炳成愤欲离席,已经起了一半,又听宋问大声笑道:“玩笑玩笑,像老爷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必然是不懂他们这些蛆虫的心思的。”
张炳成差点脱口而出,听你娘的狗屁!
宋问又接着道:“老爷一片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如何不教人钦佩?宋问早有所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夙愿得尝,实在是,喜不自胜。快哉快哉!”
张炳成稍有迟疑。
实在是宋问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太过情真意切。
眼中甚至还带着点点泪光,教人不得不信。一时被说得动了心志。
莫非方才真不是在嘲讽他,只是他自己想多了,意会错了?
赵主簿看他模样,觉得委实丢人。
别过了脸,暗自摇头。却没有开口。
只要张炳成不生气,他就求之不得了。
对方的面子,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又有哪个给他送钱的人,是真的瞧得起他的?
只是没有哪个,和宋问这般大胆而已。
赵主簿朝宋问白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宋问呵呵笑着端起酒,朝他敬了一杯。
小六端了小菜过来,放在桌上。
宋问大早天未亮就出了门,如今刚刚回来,额头上已经沁了层薄汗。
小五起来后没见着人,便开始打扫屋子。
他们在距离书院不大远的地方,买了一间小宅。
虽说位置不好,地方不大,却也花了不少银子。
小六较为沉稳,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他们这群人,不乏士族子弟,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会随意接受一个,与你年龄相差无几,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先不说服不服,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少爷厉害的很,他们上过您的课,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经义的先生,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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