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功课,且估计写出来的这些敏平侯也不会满意,卓昭节心灰意冷之下,把笔往才写好的一张白宣上一丢,立刻糊了好几个字,敏平侯对孙女功课的要求不低,这种污了卷面的一律不算的,阿杏和阿梨一惊,就见卓昭节举起袖子把脸一蒙,恼羞成怒道:“我学这些功课有什么用?我又不考状元!凭祖父怎么说,反正我不学了,爱怎么罚就怎么罚罢!”
——她今日与宁摇碧卿卿我我良久,心思都放在了旖旎甜蜜上,且本来就觉得自己不刻苦学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儿还能收了这个心来用功?索性横下心来耍赖到底,心想祖父还能打死自己不成?拼着这回被罚狠一点,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祖父气极了再不要自己在跟前,打发了自己回侯府里去最好!
阿杏看这情况不对劲,忙劝说道:“娘子别这样,君侯亲自教导娘子,这是咱们府里只有大娘子得过的,可见君侯看重娘子……今儿个娘子出了门,回来之后困顿也是有的,娘子若是实在不能写,不如和君侯好好儿的说,究竟是娘子的嫡亲祖父,怎么能不心疼娘子呢?”
阿梨也道:“今日娘子出门也是君侯准了的,或者娘子请求君侯准许,将功课移到明日再交?”
卓昭节闷闷的道:“我写不下去了!”
“娘子今儿个是累了。”两个使女彼此对望了一眼,轻声细语的道,“不如……娘子先去榻上躺一躺,婢子一会去问一问卓片?”
这就是探一探口风,卓昭节今日可能装作身子不适躲过去了。
卓昭节虽然闹起了脾气,到底还是怕敏平侯的,既然有更温和的法子躲过去,自然不容放过,忙放下袖子道:“那你快去问罢!”她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期盼。
阿杏可不敢打这个包票,道:“婢子去问问,成不成却不知道的,依婢子之见,娘子还是再写几张罢?”
“……我不想写。”卓昭节委屈的道,“这些赋文有什么意思?单是春赋,我这几日就写了五篇了,祖父还不许重复,别说我了,外头的才子,有几个能办到的?春日也就这么几样东西罢了,还能写什么样的新奇?今儿个又有两篇春赋……我写什么呀?我如今看到春字头都疼!”
阿杏和阿梨苦笑着正待劝说,却听庭中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主仆三个一怔,抬头向窗外看去,就见沈丹古一袭玉色袍衫,趿着木屐,头上同色玉色绸带束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卷屈成拳,放在唇边。
见卓昭节已经发现了自己,沈丹古迟疑了下,放下拳,点一点头道:“小七娘,这个也许是你的。”
卓昭节正疑惑他为什么会忽然进来自己的院子,闻言惊讶道:“难道我掉了什么东西?”
阿杏和阿梨对望一眼——卓昭节身上的东西她们两个最清楚不过,虽然回来之后还不及梳洗,但实在没少什么的,沈丹古拿了什么来?
不想沈丹古背着手走到窗前,隔着窗棂却递了一卷厚厚的纸来,纸上墨迹淋漓……阿杏心头一突,心想难道这小子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咱们的面给小七娘写些不该写的东西?
卓昭节茫然的看了眼沈丹古,道:“这怎么会是我的?”
沈丹古眼神晦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小七娘看看就是了。”
卓昭节狐疑的看着他,见沈丹古眼神温和,想了想到底是敏平侯看重的人,自己今日能够出门也亏了他帮着说话,使女也在身边,青天白日的,何必驳了人面子,就接了过来,略一翻,顿时瞪大了眼睛!
阿杏和阿梨在旁边,赶紧探头看着,却不见那纸上有什么倾慕的措辞,反而有不少描绘春时景致的骈句诗章,正在疑惑之间,卓昭节已经飞快的翻完,再一端详字迹,整个人都不能平静了!
她刷的站起,激动无比的扬着宣纸问沈丹古:“这是……你写的?”
沈丹古嘴角微勾,意有所指道:“是小七娘你写的,我只是……恰好捡到,过来还给小七娘而已。”
“沈家哥哥,你人真是太好了!”连字迹都描摹得一丝不差!终于可以对祖父交代了!今天不用挨打了!卓昭节心中同时冒出这三个念头,这一刹那,她对沈丹古当真是感激得无以形容,她双眸亮若星辰,面容皎然发光,手按书案,与沈丹古隔窗对望,直接把对沈家的芥蒂丢到了一旁——沈丹古又不是沈氏!他比沈氏可爱太多了!
卓昭节以充满了感激与赞叹钦佩的目光凝视着沈丹古,甜甜的道:“所谓救人一命,必得好报,沈家哥哥明年下场,必然可以一举金榜题名、跨马游街……甚至会是状元的!”
她变脸变得这么快,一声接一声“沈家哥哥”叫得发自肺腑,简直是甜到了叫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以沈丹古的沉静淡漠,原本温和的笑脸也不禁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屋内,仗着书案的阻挡,沈丹古看不到的地方,阿杏和阿梨差点把卓昭节的袖子裙角都扯断了……两个使女都在心中默默的垂泪:娘子你已经十五岁了,你不能学赫家那对年方六岁的双生姐弟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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