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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羽一声喟叹,倒让灵恩鼻头一酸,险些落泪。这年头,可谓众生皆苦,只是学道修佛的,格外苦些。
天下太平时,海晏河清,天地清泰,正气勃发,修行也便利。但如今这年岁,会些相术的都能看出龙气倾颓,大厦将倾。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不仅仅是妖魔鬼怪作乱,人心诡谲,不也是妖孽?
佛法东传以来,初称金仙道,后来历经数劫都挺了过来,却在这一劫,几乎道统灭绝。北方报国寺、伽蓝寺、白云寺几个大寺都已经庙毁人亡,天音寺和无相寺遁世不出,南方远离北地,却也有兰若寺遭劫。
而今的国师慈航普度虽以佛为名,所作所为却无一不是魔道手段。灵恩乃是报国寺唯一的苗裔,玄悲老和尚以命相博才为求来一条生路。
灵恩低着头不说话,重羽心知戳到他的痛楚,自感失言,连忙道歉,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兰若寺的门楼。
穿过门楼,张梨棠未曾感应到什么,青丘和灵恩却分明觉得有一道目光从身上扫过。重羽道:“这是罗刹神,奉大王之名镇守山门。平日里尊神并不现身,只有鬼市开张之时才现出法相震慑心怀不轨之徒。”
走入山门,便是青石的台阶,台阶两旁上张灯结彩,灯火长明,昼夜不息。重羽带着三人走过,不时有拇指大小的灵魅从灯火里落下来和重羽打招呼。
“这是灯魅,是寺里久燃的灯火成精。寺中的灯魅有两种,一种乃是寻常灯火感气而生,还有一种是人皮灯笼感气而生。前者温和,后者暴躁。”
灵恩好看的脸皱了起来,干巴巴的确认道:“人皮灯笼?”
重羽摇头晃脑道:“早些时候,我家主人乃是妖魔,后来改邪归正,却也不肯文过饰非,这些人皮灯笼,人骨法器都是大王早年的时候所用,后来虽然弃之不用,却也没有销毁,反而留下做个鞭策。”
重羽自豪地指着满山灵秀,道:“我家大王吞吐造化,演绎灵机,曾得月神倾故,降下帝流浆,这山中灵萃无数,许多沾染了灵气的物件都通灵了。莫说灯笼,便是板凳扫帚也有不少成了精灵。”
这些于常人来说只怕是魔窟,只是在场的三人却都不是常人。青丘身带狐血,灵恩能分辨正邪,哪怕是张梨棠,也因为槐序的缘故心中对精灵妖鬼都怀着一份敬意。他所接触的妖鬼个个都可爱,远比人心纯粹,若说鬼蜮,又有什么比得上人心。
张梨棠心中感怀这世道,妖鬼比人更像人,人比妖鬼还像妖鬼,实在是令人扼腕。也正是这念头,却叫他心中存着几分正本清源的希冀,有此一念,头顶的气数便澄澈起来,仿佛天意垂青一般,有了几许变化,虽然并不明显,却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当中。
兰若寺的塔林,槐序正在清扫灰尘。他穿着一身平日里不会穿的僧袍,脖子上挂着圆润发亮的珠串,宽大的僧袍在他身上颇有些离尘的意味。长发披散,浑身放松,并没有特定的姿态,却仿佛落入凡尘的倦鸟,慵懒散漫得厉害。
塔林里除了历代高僧的骨灰和舍利,也有许多佛像,有些是残缺破碎到不可恢复的,也有些是重新修葺过的。木头石头上生了花草,槐序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抖开白布,将浮尘拭去,并不去动那些蔓生的花草藤萝。
塔林中宁静祥和,只有槐序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诵经声,佛光澄净,四面生辉。这些佛像和塔林都还活着,哪怕经历了大劫,仍旧活得愉悦。槐序眉心一点金光微微闪动,灵念已经和塔林中的诵经声和袅袅禅光合二为一,与已故先贤探讨修行。
自云台归来,槐序维持在这个状态已经有了一阵子,不悲不喜,不饮不食,白献之来过一次,知道他修行到关键时候,没敢打搅,便重新回去操练黑山阴军。
云台众仙俯首,奉其为大宗师。这是功果,也是因果。纵然十二因缘转轮经精研缘法,六道轮回盘照尽因果,槐序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这些天,他便是以虚实二相之术在六道轮回盘中铸造一个假胎,以代替他承接因果。这自然无法真正逃脱因果束缚,只是能助他摆脱因果缠身带来的负面影响。李代桃僵,却可以让他在不会被蒙蔽心智。
常人三心二意便无法专心,因果缠身,便仿佛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让人无法专心眼前,久而久之,一步错,步步错,便会蒙蔽神魂,让人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这一日,他的李代桃僵之术终于在六道轮回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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