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没有见过的面孔,但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宛如见到杀父(母、妻、子)仇人。
他再转过头,便看到监斩官,他此生最大的政敌,丞相陈鼎,高座于上。
二人从来都是分庭抗礼,平分秋毫,甚至因为他镇国公府背后又有太后支撑,他经常技高一筹。最不利的时候也不至像现在这般,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屈膝而跪,如同云泥之别。
他蓦地觉得愤怒屈辱,小皇帝真是长进了太多了,在他不知不觉中,那个看起来除了模样生得好些,没有任何出众的才能的小皇帝,居然已经成长为这般强大又可怕的存在。叫他这个两朝元老,皇亲国戚,毫无还手之力,他不出手便是一声不吭以为只是个软柿子,但是一出手,却是再不给自己机会摸清他的底细与能耐。
这么多年,是他疏忽了,也是他低估了。
而陈鼎,这个老匹夫,只会顺势而为,虽然他瞧不起陈鼎,但他内心又感到一丝绝望与懊悔,若是他能像陈鼎一样早日看清小皇帝早就不是那个任由拿捏的少年,不,一开始就不是可以被拿捏操控的棋子的话,他一定会早点杀了他而不是养虎为患!
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还有程氏,那个贱人,若是他早点将她给杀了,也就不会闹到现在这步。
他潜在意识里还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一时疏忽与不够心狠手辣,却忘了,从他身为人臣却起了不臣之心,意图将自己的权力凌驾于皇权之上时候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秋日正午的阳光毒辣又夹着一丝阴凉,陈鼎嘴边噙着笑,望着行刑台上绑着“斩”字木牌,被按着跪下许久的杨敬,眼底是再也遮掩不住的得偿所愿。
终于,杨敬这个老匹夫落败了!
他的孩儿天赐的仇,他这么多年在他手上吃的亏受的辱,这一次,便叫杨敬用人头来偿还!
“杨敬,如今死期将至,你还有何话可说?”陈鼎一手抚着胡子,面前放着一个小木桶,里头装着斩立决的令牌。他笑眯眯地扬起声音,问被烈日暴晒得嘴唇裂开苍白干涩的杨敬。
“哼——”杨敬抬起头,迎上陈鼎得意嚣张的笑脸,他不禁高声骂道,“陈鼎,你休要得意!老夫死了,你也别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皇帝今天可以处决了我,来日,也会叫你尝尝阶下囚,死刑犯的滋味!你别得意的太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在地下等你落魄惨死那天!”
他的话落在陈鼎耳中,在他心里引起了不小的冲击,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预兆。他眸子一寒,面色阴寒,抬头瞅了下日头,而后一甩宽袖,拿起令牌,往下一扔,同时气势如虹地道,“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吐了一口烈酒在明晃晃的大刀上,百姓目不转睛地盯着,胆小的自是已经转过脸,只见下一瞬,刀起刀落。
鲜血四溅,杨敬的人头滚落一旁,尸身倒下,眼睛死死地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