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同至京师,路途虽不算远,但运送贡品的队伍根本走不快,这一路风吹日晒雨淋的,确实辛苦,元南聿已经许久不曾在又香又软的卧榻上安睡,他一觉就睡了大半天。
醒来后,他发现他所居住的别馆的庭院里,堆满了一口一口的大木箱子,那些箱子用料华贵,一看就是宫中之物,必然是来自陈霂的赏赐。
一个太监正坐在凉亭里喝茶,几个小内监在一旁服侍着。
见到元南聿,那大太监起身走了过来,此人正是早朝时站在陈霂身边的太监孙末,从前伺候过惠妃。
陈霂回京后,孙末就从一个御膳房的普通内监变成了御前大太监,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当初只是本分地伺候了一对不受宠的妃嫔和皇子,有朝一日还能跟着鸡犬升天。
孙末笑眯眯地看着元南聿:“陛下对将军真是宠爱,特意命老奴不许打搅将军休息,这不,老奴等着将军睡醒呢。”
“孙公公。”元南聿拱了拱手,脸上的冷漠丝毫没有掩饰。
孙末清了清嗓子:“元南聿,接旨。”
元南聿冷着脸跪了下来。
孙末将陈霂的封赏宣了一番,元南聿听着那些令人咂舌的赏赐,心中暗忖真是小人得志。
接了圣旨,元南聿道:“劳烦孙公公,我这浑身的乏劲儿还没过去,就不留孙公公吃饭了。”
孙末也不恼,依旧笑眯眯地说:“将军不妨试试陛下送的养神茶,是南疆进贡的,有奇效。”
“不必,我皮糙肉厚的,睡两天就行,不糟蹋好东西了。”元南聿直勾勾地盯着孙末,仿佛连眉梢都写着“送客”。
“将军啊,陛下将于明晚设宴为你接风,你呢,好好休息休息,精神精神,你瞧瞧你累的……啧啧,这么俊的相貌,连个笑脸儿都没有。”
元南聿斜睨着孙末。
孙末丝毫不以为意:“睡饱了,人精神了,这接风宴上,不得好好讨陛下的欢心,回报陛下对你的一片……”
“孙公公。”元南聿目光骤冷,不怒而威,“我跟着镇北王常年征战,嬉皮笑脸的可带不了兵,久而久之,就不、会、笑、了。”
孙末微讪:“那、那可惜了。”
“来人。”元南聿叫来侍从,“给孙公公和小公公们带点大同的‘特产’。”
一听“特产”,孙末眼睛又亮了亮。
元南聿拱了拱手:“孙公公,回见了。”
孙末走后,元南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要照他的脾气,刚才就该把孙末轰出去,让他讨好陈霂?简直放屁。
可他又想起临行前燕思空的叮嘱,能交朋友就交朋友,不成也不要树敌。如今他做什么,都会想想若是燕思空在,当如何处理,如此虽然有些自寻烦恼,但或许能省去日后更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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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前,陈霂又命人将几套华服送到了蒹葭公馆,元南聿随便挑了一身。
婢女在为元南聿更衣时,管家在一旁恭维道:“元将军真是人间少有的俊美挺拔,这容貌虽与燕大人神似,但燕大人不免书生气,不及元将军阳刚威武。”
正为元南聿整理玉带的婢女偷偷瞄了元南聿一眼,俏脸绯红。
元南聿没有搭理管家,只是漠然地看着镜中之人,燕思空常说男人有好皮囊并非好事,确实如此,这张脸就从来没让他得益过,反而尽是祸。
比如今夜的接风宴,怕是不好善了。
进了宫,元南聿径直被带去了乾清宫。
这宫廷筵宴在何处举行,都是有规矩的,举凡节庆之宴、庆功之宴、礼外邦之宴等种种宴会,都在太和殿举行,只有皇室家宴才会设在乾清宫。
陈霂先是将元南聿安置在蒹葭公馆,又设宴乾清宫,足够人嚼烂了舌根,令元南聿恼火不已。
到了乾清宫,元南聿才发现这接风宴只宴请了他一个人,乾清宫虽不如太和殿那般大,但若只摆了区区一张桌子,也实在显得空荡而诡异,元南聿站在宫门外,见着里面的太监宫女侍卫都在齐刷刷地盯着他,根本就不想抬腿进去。
为他引路的太监恭恭敬敬地说:“元将军,请吧。”
“陈……咳,皇上呢?”
太监掩袖笑了笑:“元将军怕是对宫中礼数不大熟悉,皇上在哪儿,何时摆驾,不是咱们该过问的,将军尽管去里边儿等着吧。”
元南聿眯起眼睛,大步跨了进去,就要在桌前坐下。
太监马上赶过来:“将军、将军。”示意元南聿还不能坐。
元南聿不耐地翻了翻眼睛,只好站在桌前。
在遇到封野以前,他不知道主仆之仪,遇到封野以后,俩人更像兄弟朋友,也不讲究太多,所以这宫中的繁文缛节,他是确实不大知道,尤其陈霂变成了他的君主,他就更不想知道了。
等了好半天,陈霂才在前簇后拥中驾到,他此时着常服,比起广袖长襟的冕服,这一身更衬得他修长挺拔,俊逸非凡,这年轻而俊美的天子,不知有多少诗文会将他代代传诵。
元南聿单膝跪地:“微臣叩见皇上。”
陈霂迤迤然落座:“平身。”
元南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霂。
陈霂轻轻挥了挥手:“爱卿坐吧。”
元南聿拱手道:“敢问陛下,为何这接风宴,只有我一人?”
“朕说要‘亲自’设宴为你接风,有何不妥吗?”陈霂含笑道,“莫非元将军觉得朕躬亲前来,也不够排场,还要为你叫上三公九卿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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