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止边说着,边觉得一股止不住的痛悔从四肢百骸涌来,冲击着心脏。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他为什么不能在游乐园多看她一眼、多与她说一句话、多留她一会儿?
早知如此他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带回家?
带回家,就像大姐说的——把她关在另一个地方养着,永远,不让她离开自己周围的方寸之地。
天知道陆远菱提议让他娶了庄清时再养着唐言蹊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动摇。
他确信自己不会碰那女人一下,就像上次被下了药、慾火焚身时,他也能在灼烫到仿佛要掉落一层皮肉的痛苦挣扎中毫不犹豫地感知到自己的心意。
——除了唐言蹊,他谁也不愿碰。
就是除了她,谁都不行。
所以他想过,就算和庄清时结婚,他也会把该说的都说清楚,除了陆太太这个名号和陆家的股份以外,他不会再给庄清时任何东西。
那些喜欢,那些爱,那些疼惜和顾虑,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他会带着相思和她搬到一起,像一对正常夫妻那样每天恩爱缠绵
……可,骄傲如唐言蹊。
她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却不会放弃自己的底线。
她无法容忍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小三。
她要的是他一心一意、堂堂正正的爱。
而他,同样也不想把她拉扯进这种境遇里。
想与她厮守到老,那是陆仰止的私心。
他没办法为了自己的私心让她背负全世界的骂名。
这对唐言蹊来说不公平,他爱的女人,他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公主,不该被人这样对待。
他不准。
所以与其囚禁她的自由,偷偷摸摸地和她在一起,令这段感情永远见不得光,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庄清时和他大姐什么时候会动用手里那张王牌害死她,还不如,这一次,就放她自由吧。
远远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再也不用为了陆远菱和庄清时这些人而烦扰。
他想得很清楚,做出这个决定,难是难,却也不用费什么时间犹豫。
可是当唐言蹊又一次站到他面前,笑着说要把他追回来时,陆仰止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跃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每每多看她一眼,那种想不顾一切圈禁她的念头就如同雨后春笋疯狂地拔地而起,又如同藤蔓勒得他的整颗心都无法跳动。
他要用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朝她伸出手去?
旁人是无法想象的,这些,是他奢望了六年的东西。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他爱极了那个小女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他也心疼极了她故作坚强朝他摆出笑脸的样子。
没有什么比亲手推开自己心爱的人更残忍更难过的事情了。
她说的对,从此以后,他吃的饭不会再有味道,他过的日子不会再有笑容,他难过的时候再没有人能逗他开心,他冲动的时候也没人能拦得住他。无论过多久,他都会后悔他今天的决定。
因为,这一次离别就是永远了。
陆仰止早就明白,这一次离别就是永远了。
可他没想到,竟是这种意义上的永别!
他不接受!
他不能接受!
这叫他怎么接受?!
这无异于让他的隐忍和妥协都变成了笑话!
唐言蹊。
你必须活着。
好好地、自由地活着。
没人能再欺你辱你,没人能再冤你枉你,没人能再使你忌惮不安,你要像阳光下所有女孩一样,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笑得灿烂,你要找一个可以给你爱情、给你名分、给你尊重、给你幸福的人。
那人,不是陆仰止。
不是我。
男人抬手,狠狠砸在了车窗上。
结实的玻璃上立马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宋井心有余悸地回头望着。
此刻,他倒情愿陆总像他说的那样,是真的放下了唐言蹊这个女人。
至少,不必忍受这种摧心蚀骨的煎熬。
“清道。”男人的黑眸里风雨如晦,颜色幽深冷厉,盯着面前拥堵的路面,“联系厉东庭,找军车,清道!”
这世界永远不会给任何人未雨绸缪的机会,就算你打算得再天衣无缝、再完美无瑕,它也能翻翻手腕就毁了你全部的心血。
如何跟老天爷争一时短长呵。
他以为他做了对她最好的选择。
可若是那时他没有拒绝她,甚至陪她一起去。
现在,便不用堵在晚高峰的路上面对她的生死未卜而不知所措了。
放手。
呵,去他该死的放手。
他对这个女人的执念,就算是化成灰,也不少分毫。
宋井大吃一惊,“陆总,这……”
疯了吗。
找军车开路?
这要是让媒体拍到,陆家恐怕又要多上一笔假公济私、滥用职权的黑料了。
宋井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男人的脸色阴沉至极,哆嗦着劝道:“陆总,您先别急了,出事的不见得就是唐小姐呢……”
四周的动静闹醒了正在睡觉的陆相思,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打开眼帘。
正好听到男人凌厉阴鸷的一句话:“最好不是。”
她皱了下眉,“爸爸,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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