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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璧垂了垂首, 想来惠贵妃就这个样子, 大不必再说暗话。她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惠贵妃很快就将宫人屏退下去。
傅成璧说:“前朝政局即便有向将军和沈相镇着,不免也会疏忽祸患。娘娘未回宫前,六宫诸事皆有静妃代掌,如今时移境迁,心态难测, 最怕教有心人挑唆利用。她出身将门,母族郑氏不显赫, 且一向安分,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你这丫头, 何时有得如此见地?”惠贵妃拿疑惑的眼神瞧她,没想到傅成璧却也敢谈政事,一时不知是奇还是笑,道, “你在教本宫拉拢静妃?”
她挑得明白, 傅成璧也不避讳, “娘娘可是觉得璧儿所说之言,甚为荒谬?”
惠贵妃低头轻笑,拉过傅成璧的手轻拍,“哪里荒谬?在后宫中谁是人是鬼, 本宫还拎得清。静妃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该说得话,本宫已经跟她说过。且静候佳音罢。”
傅成璧说:“是璧儿多言了。”
惠贵妃摇头, 深深地望着傅成璧,手指拂过她鬓角的发,仔细地端详这副面容。她道:“方才说话时,很像姜阳。你母亲自小聪慧,万事看得清楚,却又是个会装糊涂的人,这才活高兴了一辈子……你要像她些……舅妈这句话,要听到心里去,明白了吗?”
惠贵妃是要她懂得保全自己,不该掺和的事万不要轻易触碰。 傅成璧点头领教:“多谢娘娘教诲。”
“好孩子。”惠贵妃笑起来,俊丽的眉眼添了几分温柔,“下次抱昏昏来罢,本宫怪想他的。”
“是。”
傅成璧同惠贵妃下过棋,就乘辇出宫了。
用过晚膳,惠贵妃去寝殿中侍疾。文宣帝近来连病多日,太医诊断说文宣帝苔白脉紧,多番盗汗、急喘,乃是五脏六腑机理不固,致使阴阳失调,只能配合着补药调养。
今天午后又发过一次病,睡至现在,晚间也未进食。
惠贵妃劝着他吃了一碗细粥,又喂了参汤下去,文宣帝才来了些精神,糊糊涂涂地说了许多话。
“尘归尘土归土,走时孑然一身,万世不存。朕是成不了千古帝王,百年后谁都会忘了朕……挽青,你还会陪着朕吗?”
惠贵妃伏在他的胸膛前,温声回答:“皇上,有臣妾陪着,甚么都不必怕。你若去了,待臣妾安置好后事,就去陪你。”
“你愿意?你真的愿意……?”
“你我夫妻一场,恩怨说不清的,怕是要纠缠到下辈子去。皇上想明白万事既归尘土,又何须再为俗世忧惧?生生死死,都有臣妾在,别怕。”
“挽青……挽青啊……”
声声不断,泪亦不止。
对于死亡的恐惧煎熬了他多年,他怕失去一切,就想要牢牢地攥紧权力,就像攥紧自己的生命一样。可不成的,求仙问道都不成,再大的权力都抵抗不了天命。
面对天命时,他环伺周围,想看看能依靠的人有谁。六弟、挽青、言恪……都不行。坐在高位上太多年了,他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不能依靠。如此日复一日,才知孤独和寂寞一直蛰伏着,平常不能察觉,到了恐惧的时候就会千般万般地涌出来,泄洪一样。
这样的孤独和恐惧,凡人是扛不住的。而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文宣帝唤着向挽青的名字,渐渐倦了,再度睡过去。
惠贵妃守坐在他身边,待他睡沉了才出了寝殿。
夜色凛凛,冷星寂寥,照得宫中有些晦暗,好在灯火甚明,却无大碍。惠贵妃由孙姑姑扶着迈过门槛,一抬头见殿门前正立着静妃。
她屈膝行礼,“娘娘。”
惠贵妃上前扶起她,一个眼神示下,各自身后的宫人退出数丈之远。
惠贵妃淡淡地问:“想好了?”
静妃说:“大不必想。纵然娘娘不提,臣妾也是想请求的。臣妾已经同家父传过书信,日后若有能效力的地方,还请娘娘尽管吩咐。”
惠贵妃笑道:“令尊与本宫的兄长同在朝为官,何有谁为谁效力一说?况且本宫不在时,多亏你能照顾言恪,你对我们母子有大恩,向家不会忘,恪儿也不会忘。”
静妃听明白了惠贵妃的许诺,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娘娘。”
静妃不是个好争好抢的人,入宫只是想护持郑家,现下傅家、向家一心,又佐有沈相和段崇,来投靠惠贵妃总不会错。好在她从前抚养过李言恪,一辈子没做过害人的事,也算是积福积德,才不用教如今这政局漩涡卷得难能自处。
……
铁骁商号走南闯北,傅成璧让捎带的一句话,很快就传到了詹武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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