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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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彩虹

    一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条，雪白的挂钩……雪白成了病房的主色调。间或在床头柜的花瓶里有几株郁郁葱葱的植物，也显得很平静；或者墙壁花篮里的塑料花，也显得很平常……

    病人们躺在病床上，有的脸色忧郁，有的表情痛苦，有的神情木然，有的有说有笑……病房也是一个世界，芸芸众生，五花八门。房间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一个什么电视剧，反正与这里的气氛极不相称。于我而言，却仿佛置身于一片喧声浪潮的包裹之中，于是便努力静下心来，记载一些无聊的场景和无聊的声音……

    外面，阳光灿烂。

    视线所及之外，到处是一片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远方是一片黛青色的天际，雾气缥缈，把一些郁郁葱葱的树林笼罩得分外模糊，分外朦胧。一块巨大的灰幔挡住蔚蓝色的天空，但无法挡住阳光的直射，偶尔有一个又一个方阵的鸽群像一群精灵，掠过城市的上空，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鸽哨。平静地想象它们飞翔的姿势，心中便莫名其妙地涌上一阵又一阵的冲动。

    时令应该是深秋了，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一首悱恻缠绵的歌曲《晚秋》，大约是毛宁唱的，在这里缺乏音乐和飘荡的音符，电视机里是一片武打的声音，心里便感觉有些疲倦。

    二

    我住在肿瘤医院的46床，这幢楼装修豪华，高耸入云，虽然不能算作遵义最高的建筑，但应该也可以算是遵义的标志性建筑，被评为“黄果树杯”优质工程。

    对于整幢建筑，我最欣赏的是两句标语:健康所系，生命相托。淋漓尽致地阐述了医院的职责和内涵，让人产生一种浓浓的亲切感。

    太阳每天都是新鲜的，雾气缥缈的清晨，阳光像轻纱一样铺开，与赤橙黄绿青蓝紫掺和在一起，显得非常的美丽。

    不过喧哗和噪音是一切发展中城市最主要的最鲜明的标志，机械轰鸣声、喇叭刺耳声、建筑工地的号子声……五花八门，让人感觉到有些烦躁。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马上就要进入治疗程序了。据管床医生说，要输10天增强抵抗力的药物，在下个星期一启动放射治疗，之前，相继完成了鼻腔定位检查和核磁共振检查，尤其是后者这种检查病人不能动，因此，就会传来一些悦耳的一些经典的古老的曲子，如潮水般涌来，病人犹如一座音乐礁石，任由音乐的潮水汹涌而来，又缓缓而去……

    尤其是鼻腔定位检查，将一块塑胶烘烤过后，在病人面部用力一拉，就形成了一个“牛嘴笼”，主要是为了保证精确治疗。记得小时候，我们为了防止牛乱吃庄稼，就用一些竹篾编成一个笼子套在牛的嘴上，俗称“牛嘴笼”，任由牛们如何摇头晃脑，就是不能解除束缚，我们则尽兴地玩着游戏，不曾想，几十年过去，我也有了自己的“牛嘴笼”。

    昨天晚上，部长亲自前来看望，送来了1000元慰问金和一些慰问品，还带来了医药费可以全部报销的好消息。鼓励要振奋精神，端正心态，在这深秋的夜晚带来缕缕的暖意。

    实实在在的讲，对于这种病，我是很坦然的，我将它作为丰富生命内容的一种契机，作为增加人生阅历的一种形式，努力抗争，快乐治疗，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去坦然面对，沉着应战，消除恐惧心理。人们常说，三分之一的癌症是被吓死的，三分之一的是病急乱投医医死的，三分之一是正常死亡的。

    忧愁是一天，快乐是一天，何不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

    三

    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夜的雨下得极大，雨滴的声音飘落梦中，淋湿了沉睡的梦。

    清晨起来，细雨如丝，平静地飘落在行人的发梢上，仿佛缀上一滴滴晶莹的露珠或珍珠，使人感觉非常的舒服。

    记得有位哲人说过，红色表示热烈和激情，而绿色代表思考和平静，我倒觉得，艳阳天表示激情和热烈，而绵绵雨则代表平静和成熟。

    在雨季，一些思维便慢慢飘落，一些激情便慢慢消退，在雨季，便能静静地思考一些事情，静静地想象一些遥远的往事。

    我偏爱雨季。

    早晨路过南京路和大连路，看到朦胧的晨雾中，到处是一道宁静的风景，便感觉心情很好。

    记得中央台有一句台词很美:换一种心情，就在快乐驿站；换一种角度，就能心情舒畅。

    四

    昨天深夜，四弟风尘仆仆地从厦门赶到遵义，已是晚上两点。

    获悉病情后，弟弟和弟媳便经常打电话询问病情，不过终究放心不下，并且不顾我们的劝阻，积极调整时间，专程赶来看望。

    记得今年春节返家时，弟弟便说今年可能还要回家一次，不过这终究成了现实。有时，便感觉预感有时也是比较灵验的，在冥冥之中，支配着人们的言行和思维。

    农村有句俗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作为父母的掌上明珠，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弟弟依然享受了与时代生活极不相称的宠爱。有时，我认为，弟弟的童年是幸福的。少年时代由于母亲生病，家境凄凉，他便独自背起行李，离开心爱的学校，回到地老天荒的乡间，去饱尝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终天有一天，弟弟在家乡赭黄色的土地上，他的眼光穿过层层山峦和悠悠白云，想到外面精彩的世界。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和冷静的思考，在黎明时分，一骨碌爬起来。那时，晨曦还没升起，弟弟大笔一挥:

    风潇潇兮易水寒

    壮土一去兮不复返

    一个瘦弱的身影便消失了，留给那个古老的村庄一张背影一个轮廓，从此，便开始了漂流和闯荡，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有初中文化的弟弟，要走出一条路，谈何容易。

    经过10多年的艰辛和闯荡，弟弟终于想回家了，那个魂牵梦萦的村庄和村庄里的亲人，无不化着缕缕乡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上心头，尤其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和特定的环境。

    记得今年春节在贵阳龙洞堡机场接他们时，我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搜索着脑海中定格的那个影子，终于，弟弟出现了，携妻抱子，微胖的身躯，戴着一副眼镜，显得非常成熟，虽然历经沧桑，但终见彩虹。

    与弟弟交流，他从不谈创业的艰辛和打工期间的酸甜苦辣，就是因为自立托起人生的信念。

    这次回来，弟弟花了几千元钱，他还要回到家乡，给父亲带点衣服，带点费用。据说，还要给父亲在邮政局办一个卡，随时注入一些钱，力求让父亲晚年的生活多一些滋润和希望。事实上，弟弟这些举动，也是支持我的具体体现。就是缘于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也要振奋精神。记得刘欢唱过一句歌词:再苦再累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的眼神。

    清晨，雾气缥缈，弟弟又是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乡，留给我一个坚强的背影。

    五

    这几天，陆续接触了一些鼻炎癌患者，他们的症状不一，有些是鼻塞，有些是回缩体带血，但最多的还是颈部肿块。

    从上星期三入院，迄今为止已有8天了，除了输一些增强免疫力的药物，并作了核磁共振、超声波、鼻腔定位等检查，便是无休止的等待，等得让人毛焦火辣的，不过也没办法，据说，这已经成为惯例，也就是入院后到进入正式治疗程序的间隔期起码是一个星期。其间，因为制作模具时的片子不吻合，重新制作了三次模具，并拍摄了验正片，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昨天晚上，华伦科长带着科室人员前来慰问，送来一束花枝灿烂的康乃馨，送来“祝你早日康复”的美好祝愿，还送来了500元的慰问金。

    鲜花摆放在屋里，使这个即将立冬的岁月有了春天的气息，悠悠花香温柔地弥漫在小屋里，增加了不少生气，姹紫嫣红的鲜花，给我信念，给我力量。我脑海中响起“因为苦难不许人崩溃”的歌词。

    六

    自入院以来，体重与日俱增，已达到137斤。

    这一切都缘于妻。

    以前，我和妻都倡导减肥运动，以节食为本，旨在保持苗条而健壮的身材，在社会群体中树立良好的形象，并且延年益寿。为了节食，便从“节流”入手，每次只煮两缸米，并且逐渐减少。实在话，那些日子，虽然意犹未尽，但身体还是感觉比较舒服的，而且听说，这种饥饿法还能增强体质，随即进一步增强了信心，如此而已，使体重逐日减轻，再加上适当的锻炼，便自我感觉有些良好。

    可是入院以来，这种平衡被打破了，肿瘤医院的宣传栏里有许多知识卡片，无所事事时，妻便驻足观望，也就掌握了不少知识。比如，患者要把吃饭作为第一治疗；患者要吃高蛋白、高维生素、高热量、低脂肪的“三高一低”食物；放疗期间，有哪些不良反应等等。妻基本上弄得一清二楚，并且苦苦思索，寻求解决的办法，并且乐此不疲。

    从减量到增量变化的轨迹，记录和诠释着妻的良苦用心，每次做饭时，妻便有意识地多放一点米；每次用餐时，妻便作陶醉状地狼吞虎咽，并且用鼓励的眼神激励我多吃一点，或者吃完后再奖励一碗汤，这样一来，你想不胖不重都难。

    而这些细微的变化，仅仅是一个缩影，妻变得豁达大度了，变得宽容理解了，变得细致有加了，变得嘘寒问暖了，变得富有内涵了，每时每刻都是微笑的快乐的呵护的，妻便用这无形的力量无声的召唤激励我与病魔作坚决的斗争，唤醒我早日康复的信心和决心……

    而想起以前，我对妻的大声呵斥，对妻的蛮横无理，对妻的不管不问，对妻的冷嘲热讽，对妻的横加干涉，每每想到这些情景，惭愧的湖水便漫上心灵的沙滩，冲刷着疲惫的灵魂，让我久久不能安宁。经历过这场人生的灾难，是否让我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沉静和更加释然。

    七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入院以来，我终于深深理解了这句话的内涵和实际含意，并为这种状况感到愧疚、感到不安。

    最先觉察身体上一些细微的变化的是二姐。她带着我去做ct，拍胸片，在疾病报告出来后并迅速办理了转院治疗手术，并调整上班时间，亲自到遵义医学院联系入院手续，而且经常打电话告诉一些容易忽略的细节，经常询问病情和身体的变化，还与母亲一起承担了王诗宇的学习和生活上的琐事。

    二姐哥也经常关注治疗情况，时不时发来包含着激励和鼓励的信息，经常打听类似患者的情况，并从中分析提炼一些有益于治疗的消息，而他，无庸置疑地承担了孩子学习的督促检查任务，以保证我安心养病。

    岳母显得有些沉默了，几个孩子总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经常让她牵挂不已，而岳母便默默地承担起这一切，以六旬衰老之躯在这寒冷的冬天，为王诗宇洗衣煮饭，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

    四弟获悉病情后，经常引导要放下思想包袱，保持健康乐观的心情，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并且他还调整假期，从海滨城市飞到林城贵阳，到达遵义时已是深夜两点，专门前来问候和安慰，花费了几千元钱，我们都在责备他这种行为，而弟媳说:“有些东西和情谊是无法用金钱买到的。”

    还有大哥、大姐、小龙、小位、小兵等一家人，都在不经意间扰乱了他们平静如水的生活和简约温馨的日子，他们的情谊和关怀犹如熊熊燃烧的火把，驱散了严冬的寒冷和心灵的阴霾。为我关怀，为我解忧，此情长驻心间，为我平定许多愁。

    八

    立冬过后，天气渐渐变凉了，不过这几天这种季节特征还是不很明显，虽然清晨薄雾飘浮，但瞬息之间太阳便会跳出云海，射出万道金光，送来温柔的融融的轻轻的温暖，让人感觉满身舒服而惬意，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幸福地张开，吸取冬日里的最后一抹阳光，然后与雪雨风霜抗衡。

    俗语说得好:收起太阳好过冬。

    虽然晒着太阳，有一种极其慵懒的感觉，有一种极其幸福的疲倦，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有一双跃跃欲试的翅膀。

    妻回余庆了，她放心不下儿子放心不下她的工作，虽然在遵身体并不疲倦，节奏也非常缓慢，但我明显地感觉到妻心灵的疲倦，无所事事时，她的灵魂便没有靠岸的感觉，仿佛永远在空中飘浮，她便拼命地打扫出租屋的卫生，尽量收拾得整洁清静。从这点看，女人永远对家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天天从事机械的事情，重复着机械的劳动，无疑会吞噬人们的激情的。

    离开遵义时，妻反复地叮嘱要注意饮食起居，注意不要感冒，要保重身体，而且还要小兵们一家人过来陪伴我，害怕我孤独寂寞。其实，在每一种环境里，我都会及时调整心态的，我喜欢群居，也喜欢独处，两者的好处兼而有之，放下了繁忙的工作，离开了琐碎的事情，心情还是非常高兴的轻松的，这种日子，虽然琐碎但很真实，虽然单调但很恬淡。

    九

    隐隐约约记得今天是星期天，对于星期天，应该是生命中的一个情节和一个段落，特别是紧张繁忙的日子，星期天更应该是一个休憩、调整的人生驿站。

    以前上班时太忙，星期天的概念便渐渐淡忘了，我们像旋转的陀螺，不知疲倦地工作着。说实在话，在组织部工作，纯属是透支生命和透支健康，大家对工作倾注了满腔的责任与热情。我常说，工作上的差距事实上就是学习上的差距和责任感上的差距。

    其实衡量一个人的敬业标准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将工作作为生活的一部分或是将生活作为工作的一部分。可以说是泾渭分明，大相径庭。

    现在，从繁忙的日子回到单调枯燥的生活，也需要我迅速调整心态，增强适应环境的能力，而现在是彻彻底底地轻松了，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其他人来找你办任何事情，可以说，一天只上半天班，而且经常迟到早退，在输抗癌药物时，只需一个多小时，如果仅是放疗，只要求20分钟，如果冲洗鼻腔，只要不到10分钟。事实上，每天上班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最少时只有不到30分钟，与每天24小时的比例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这种环境下，你不闲都不行，必须轻闲而且静心。

    妻星期五回家，终究放心不下我，在星期六又风尘仆仆、满身疲倦地赶回遵义来照顾我，可见妻的良苦用心。

    十

    这几天，通过10天的抗癌药物输液和两天的放射治疗以及妻的精心照料，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是体重在徘徊中呈现细微的增长。最高达138斤，最低时也有133斤，比原来增加3斤，虽然增幅缓慢，但也预示和传达着一种明显的信号。难怪陈显忠来看望我，可能是多久没见着的缘故，微笑着说:这狗日的长胖了。

    二是鼻塞减轻了。以前鼻腔经常不通，感觉有异物堵塞，于是便拼命地咳嗽和抽吸，非常痛苦。鼻腔这个小小的器官也会弄得人痛不欲生、惨不忍睹。现在感觉鼻腔有些畅通了，也能舒服而展意地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了。

    三是痰中带血减少了。以前的痰总是浓稠而且痰中带血，血丝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或浓或淡，弄得人整天心神不宁，成为心中的定时炸弹和脑海中的隐忧，经常地出血，便感觉心中有些恐惧。现在的痰有些清淡了，而且从昨天到现在还没觉察到痰中有血丝。

    四是淋巴结减少了。颈部的淋巴结是鼻咽癌的信号之一，在不知不觉中便诞生和移植在我的脖子上，叫我防不胜防。记得第一次找汤院长看病时，他便以敏锐的眼光观察到我脖子上的淋巴结，因为那个地方虽然不显眼但很饱满。这两天感觉明显减少了。

    不过，还有一些变化，比如头皮发痒、脸部长出一些不知名的“骚丁”或“烧痘”，直接侵略脸部这块“风景名胜区”。

    十一

    一场冬雨一场寒。

    一颗疲惫的灵魂雨中迈步，让如丝细雨淋湿梦幻，飞翔一双跃跃欲试的翅膀。

    其实我钟爱雨天，雨天没有噪音，没有灰尘，没有喧哗，没有浮躁，只有宁静只有沉思。

    蔚蓝色的天空被一幅巨大的灰幔挡住了，挡得密密缝缝，远方雾气缥缈，天空中一些乌云像一条条到处游泳的鱼，薄雾像轻纱般的铺开。

    内科大楼13楼305房间有4位患者，其余3位都是胃癌患者，主要在搞化疗，看着他们痛苦不堪的模样，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我倒觉得陪护的人是最辛苦的，不但要付出体力劳动，还要承受精神负担，而且在病人心情不好时，还要强装笑颜，反复安慰病人。

    尤其是36号病人，态度显得有些不好，他妻子却满脸堆笑，只要听到他说想吃什么，简直就像范进中举，像看到于勒叔叔，像学生做出了一道难题……急急忙忙去落实。或许是长期生活的缘故，心理相容，思想相通，行为语言相近，都成了不折不扣的夫妻像，不了解情况的外人，一定会认为是兄妹俩。

    另外还有34号病人，其妻子戴一副眼镜，始终微笑着，岁月的沧桑和人生的酸甜苦辣在她的脸上刻下了许多痕迹。没事时，老夫妻便并肩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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