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虎视眈眈,你举荐你的私人,我举荐我的亲朋,争得不可开交,竟把这最要紧的正事给抛在了脑后。这种事情,本应该我们三个内阁大学士出面,可凡事循序渐进,不得朝中公论,我等三个就贸贸然进言于上,难收奇效。”
“师相的意思是……”
见李梦阳仿佛有所领悟,李东阳就加重了语气说:“这种时候,要的是朝中出了名铁骨铮铮的直臣集合一大批人来伏阙上书,如此方才能震动得了在西苑玩乐不理政务的皇上!”
尽管李梦阳性子冲动,可并不傻。他固然也算是铁骨铮铮的直臣,可要带头做这件事,他的名声官位还都不太够,因而他想了又想,最后便试探道:“师相说的可是户部韩尚书?”
户部尚书韩文是宋代名相韩琦之后,为人刚烈果断。言官出身的他曾经在给事中时弹劾过宁晋伯刘聚、王越、马文升等等勋贵名臣,甚至因为言辞太过激烈涉及两宫而遭到廷杖,继而在外官任上兜兜转转十数年,弘治十七年方才召还起掌户部。而李梦阳深得韩文信赖,也颇有以韩文为榜样的意思,因而前次才会拿寿宁侯张鹤龄开刀。此刻见李东阳点头首肯,他立时霍然站起身来。
“师相放心,我一定会说服韩大人!”
等到细细交待了一番之后,李东阳便亲自将李梦阳送到了书房门口,见人昂首阔步地远去了,他才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暗想自己听了焦芳的游说把徐勋调出京城去是否真的错了。昔日徐勋在京城的时候,小皇帝做事虽由着自己的性子,可终究有些章法,现如今徐勋不在,刘瑾那些阉宦竟是把持着堂堂天子不让人接近,再不下一剂猛药只怕就来不及了。
“只希望韩贯道能够一举功成……只要能够以声势动摇君心,我们几个就可以上密揭了……再加上司礼监那几位,必然能扳回局面……那些阉人都整日泡在西苑陪着皇上胡闹,西厂和锦衣卫已经没法送消息进宫,再加上京营十二团营兵马……只要能逼得皇上痛下决心,今后就是背骂名也顾不得了,我们几个总对得起先帝……”
嘴里喃喃自语的李东阳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竟是不确定得很。尽管清清楚楚地明白一点,当今天子并不是他侍奉了多年仁和宽厚的弘治皇帝,不能以常理忖度,可是,相比根基只在宫中外间党羽还少的那些阉宦,他们的胜算实在是不小!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想起刘大夏的愤而致仕,再想想黯然离去的马文升,他的脸色不禁一暗。
他约见李梦阳,让其鼓动韩文出面,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也是刘健谢迁的意思……当然还得加上一个焦芳。要不是他这个同年之前把刘瑾的动向直接传到了内阁,一向对其观感不妙的刘健和谢迁也不会在吏部尚书这职位上眼开眼闭。而眼下刘瑾等人之所以敢一心一意带着朱厚照玩乐,也无非是因为他们笃定有焦芳把持吏部,得意忘形之故。
从李阁老胡同出来,李梦阳却并没有贸贸然去见韩文,而是连夜先去拜访了几个和自己相熟,俱是最敢言的言官。第二天一大清早,按班去文华殿等候,结果又扑了一个空的一众官员们自是怨声载道回了各家衙门。而通政司收上来的奏疏当中却又多了七八份言辞激烈请诛奸阉的奏折。送不到御前,司礼监自然是将这些东西悉数转到了内阁,由于内阁行走的那些中书文书这些天都憋着一团火,往六科廊和六部办事的时候,免不了就把消息张扬了出去。
不过是数月功夫,吏部尚书马文升和兵部尚书刘大夏先后致仕,再加上死了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年前致仕的闵珪,自打弘治皇帝驾崩后,七卿之中已经七去其四,户部尚书韩文既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懑。因而,那内阁中书愤愤不平地说内阁中积压的言官建章足足有二三十份,可一份都送不到御前,他终于忍不住在僚属面前爆发了。
“斗狗跑马,飞鹰搏兔,笙歌艳舞,角抵相扑……皇上即位以来,那些奸佞就一直拿着这些东西蛊惑,想不玩物丧志也难!再这样下去,皇上必然要忘了先帝临终前的殷殷嘱托!言官上书几十份,可皇上却一份都不瞧一份都不看,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
韩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那坚实的桌案却不比酒楼饭庄中那种寻常货色,竟是震得他手生疼。可他丝毫没工夫去理会这种程度的疼痛,死死攥紧了拳头,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暴露了出来,显然已是气极。下头的僚属都知道这位户部尚书刚烈的脾气,一时你眼看我眼谁也不敢开口,可却有一个人在这时候轻笑了一声。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上首的韩文也狠狠瞪着自己,李梦阳却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就正色道:“大人乃是先帝重臣,朝廷肱股,与国共休戚,这等时候,只一味怒形于色又有何用?眼下言官交相弹劾这些奸阉,内阁诸阁老也是一心想除却奸佞,此时此刻,大人当振臂一呼,率上下伏阙力争,如此一来要除去八虎,简直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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