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气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朱宸濠立时二话不说地拂袖而去。等到了后头那两间小小的退步,见徐边正来回踱着步子,他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而听到他这声音,徐边立时快步上了前来,又在朱宸濠面前深深躬下了身。
“知道殿下正在商议大事,本不该惊扰,实在是因为刚得知南昌前卫的事。”见朱宸濠面色更加不悦,知道那里头必然没个结果,徐边便低声说道,“此前那些年送的银子都是我经手的,论理那些数目早就该把他们喂得饱饱的,此次突然倒戈,必然徐勋张永在军营当中说动了什么要紧人。听说先前郑天明不在都司衙门,必然是此人无疑!他郑家是南昌前卫的世袭指挥同知,人又豪爽大方深得人心,后来高升到了都司衙门,否则若是寻常人去营地,恐怕只是徒劳送命!”
刚刚里头那些个人说来说去便是老套,却没有一句话到点子上,此时听到这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朱宸濠顿时面色稍霁,当即看着徐边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替本藩走一趟?”
“我倒是愿意去,可惜除却殿下不嫌弃之外,我这幅模样见人不是笑话么?”见朱宸濠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徐边却是丝毫无惧,竟压低了声音说道,“府中自有高人,殿下怎的不好好使用?”
朱宸濠顿时眉头大皱:“高人?哪来的高人?”
“殿下怎忘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可还在王府中!他是天子面前的第一号大珰,就算军营中还留着有其他人,可料想徐勋必然在顺化门坐镇,其他人在他积威之下,必然扛不住,再加上南昌前卫不少千户百户都是得了众多好处的,到时候谎称奉太后懿旨诛杀奸佞,十有**就能反转局势!而且,殿下有他歃血为盟按了手印的盟书在手,何愁他会反水?”
“妙计,妙计!”朱宸濠正恼火此前对刘瑾许诺均分天下,可现如今人还在南昌他就已经动了手,放人回京师也未必能帮上多大的忙,此时此刻发现这么一块鸡肋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他顿时喜出望外。连声赞叹之后,他便笑吟吟地看着徐边道,“好,你果然是本藩的智多星。便依照你这一计行事,本藩这就再去会会大名鼎鼎的刘公公!”
当刘瑾被一大群宁王府护卫簇拥着出了宁王府的时候,脸色赫然又青又白,比昨晚上数日路上劳顿到了南昌府时难看,也比今早一夜辗转无眠后难看。
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从来都只有自己恩威并济地笼络别人,何尝被别人这么对待过?早先司礼监中那些前辈倒是用过这样的戏码,可最终人都被他一个个收拾了!现如今,他竟是在江西地面上栽了,而且这一跤兴许还跌得爬不起来!
坐在八人抬的亲王大轿中,刘瑾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扼腕叹息,恨之入骨的却并不止朱宸濠,还有徐勋和张永谷大用等人。要不是被那六个人联手阴了,他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既然他都身不由己被裹挟了进去,那他怎么也得看着徐勋他们几个先死!只要南昌前卫拉拢了过来,徐勋那小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收拾其他五人也只不过是易如反掌!
刘瑾从南昌府东门永和门出城,前呼后拥整整百名护卫随侍,却是远离城墙往南面走。当经过城墙东南角的顺化门时,他还特意打起窗帘张望了一眼,却是发现城门外头已经被人远远包围住了,城墙和城楼上影影绰绰瞧得见有人,那被风高高吹起的黑色大氅依稀得见,只不知道是不是徐勋。他看着看着便重重冷哼了一声,随即重重摔下了手中的帘子。
他本应该是执掌司礼监风光无限的内相,要不是徐勋用计诓了他出来,他会到这田地?
南昌前卫的军营亦是按照明朝军营的制式建造,外头挖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当一众王府护卫簇拥着轿子在营门前的木桥前停下的时候,就只见上头箭塔以及营墙上倏忽间冒出了众多弓手,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平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架势,出了轿子的刘瑾一时觉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好半晌方才把心一横,高声叫道:“咱家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要见你们主官!”
见上头人半点反应都没有,锋利的箭镞对着自己,刘瑾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深深的悔意。他在外头的名声可不好,倘若被人射死在了这儿,那可就是冤枉大了!
就在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的时候,突然只听里头一声叱喝,那些原本弯弓搭箭的弓手一时都放松了手中弓箭,须臾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原来是之前去了宁王府的刘公公。请恕卑职甲胄在身,不敢相迎,若是刘公公肯进来,还请单身来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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