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想到了当初在大通河码头遇到的那次刺杀……再想想宁王叔叔的意外……总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地里盯着我一样……”
当时他就怀疑是他的哪个好儿子做的好事,为了皇位不惜一再残害手足。可是,后来拓拔野的出现,转移了他的视线,让他迫不及待地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这个北朝大元帅头上。
那天拓拔野负伤逃走后,他将曾经在北朝生活了十年的大女儿清河长公主召了过来,向她询问拓拔野的为人。
清河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拓拔野虽然在战场上奇计百出,变化多端,可是在战场之外,却是一个性格端方到有点顽固的男人。”
宏昌帝皱着稀疏的眉毛问道:“他这次出现在皇宫,是不是想为北朝上次的失败报仇?”他问得更直接了一些,“你觉得,宁王之死,是不是他的手笔?”
清河长公主摇头道:“父皇,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采用暗杀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北朝战神,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宏昌帝对于女儿的回答十分不满,这么多年第一次沉着脸将她赶了出去。
当时他只想着证明他的子孙没有互相残杀,觉得清河的话十分刺耳。
可是现在,皇太孙刚刚确立,就有人开始从云大小姐下手,剑指皇太孙。
如果说宁王之死他还能给拓拔野安到头上的话,那么虞三娘下毒的事情,宏昌帝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拓拔野这种人做的出来的事。
这个时侯再想起清河的话,宏昌帝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最害怕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当初太子被废、裴鼎撞柱、裴家满门抄斩,这一系列震惊朝野的大事件,最初的起因也不过是在太子的毓秀宫发现了数百套甲胄兵器,让宏昌帝深感恐惧。
他怒火滔天,认为太子背叛了他,从感情上和伦理上都背叛了他。他对太子如此精心呵护培养,太子却在暗地里计划武装谋反,将他取而代之。
于是,宏昌帝一怒之下,差点将太子砍伤,后来更是下命令要将太子幽禁终生。最后,在满朝文武的劝谏之下,才将太子废为庶人,并且将太子全家、东宫僚属全都流放西北。
当时为什么会震怒成那个样子,无论什么人来说情,无论多少人指出事有蹊跷,他都不能平静下来?事后宏昌帝越想越不对。
他开始暗地里追查,结果竟然查到了他身边那些所谓的仙师道长。
他们炼制的丹药服食之后全身舒泰,但是相应的副作用则是脾气暴躁、性情冲动,发作起来就会进入暴怒状态,完全不能听进任何不同的意见。然而宏昌帝已经对这些丹药产生了依赖,如果三天不吃,就会全身无力、冷汗直冒。宏昌帝深感自己的皇位受到了威胁,也感到这些道士用心十分险恶。利用这种丹药控制了一国之君,不就是控制了整个
天泰朝吗?
这样的行动,一定是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暗中策划。为了找到真正的主使者,宏昌帝不得不一边伪装着无法摆脱丹药,一边调动身边最可信的人手开始布置规划。直到废太子在西北病死的消息传来,宏昌帝大受刺激,才用极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断了丹药服食的习惯,并且开始拷打那些仙师,审问他们到底是受谁指使,居然害了他最心爱的嫡长子和他最信赖的首辅
。
然而那些道士似乎是商量好了,一夜之间全都暴毙。
宏昌帝继续追查,却只能查到宫中一些位分不高的妃嫔。
调查的不利,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中有幕后黑手的人,所以,他分批逐步地将锦衣卫、暗影中的人手一一清洗,换上了全新的人手。
如今看来,也许从那个时候,手足相残的悲剧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这么多年来,他不敢详细追查,何尝不是因为他其实早已感觉到了事实的真相?
他不能接受,是他的某一个儿子在暗地策划,让他亲手将太子送上了死路;他不敢相信,是他的某一个儿子用那种药物让他产生依赖性,想要通过丹药控制他。
所以他才一直姑息纵容,让他们逍遥法外。
可是,他早就应该想到,既然那人当初能够对自己的父亲、兄长下此毒手,如今自然也不会对他的侄儿手下留情。
韶儿还年轻,手段稚嫩,怎么能经得起背后黑手的摧残?
宁王死了,可是信国公府还在;庆王看似粗鲁,却从未犯过大错;康王年幼,没什么手段,可是王恒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些狼都藏在暗处,盯着韶儿,等待着时机到来就会冲上去将他撕成粉碎。
宏昌帝闭着眼睛,清理着这么多年的种种事迹,一颗心渐渐地变硬。
他的贺嘉已经被他们害死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他抬起眼皮,向着肃立如雕像的裴玉京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