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经完全沦落为了凡人,出了身体要强硬一些眼神要敏锐一些以外毫无特殊之处。
虽然周围有无数的等着排队进城的人,但他只是孤独一人。
王侯抬头看着百丈高城墙的最上方,像是一只仰望巨人的蚂蚁。
他也很想进城去看看,但是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长安城是一尊强大的巨兽,王侯能察觉到它对自己散发出的排斥和厌恶的情绪。
所以他选择绕开。
哪怕左右两边的城墙看不见边际,会浪费掉他许多的时间。
...
贤一看着身前护城河上的桥梁上镶嵌着金色的线条,沉默无语。
护城河宽大,桥梁也宽大。
贤一脑中第一反应是若是被人拆下来去卖了能换多少银子,然后看着平静偶尔起波澜的河面心想若是大南的铁骑要攻下这座城恐怕很难。
若是河对岸排列数万穿盔带甲的骑兵,河里浮起数不清的燃油,该如何应对?
像这种帝国内不应该存在的庞大唐家,乃至不应该存在的洛水城,若是真的起了反心那当如何?
贤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传入了车厢之中。
千尺的声音传来,理所当然说道:“虽说会浪费掉一些时间,但用山石填平便可。”
贤一说道:“那要耗费多少人力?这工程未免太浩大了一些。”
千尺平静说道:“大南从来不缺人力,就算用信徒的尸身填平也不是难事。”
贤一心想大南人口亿万,又大多数信佛自然不是难事,只是这说法也太冷血了一些。
千尺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往事,感慨说道:“战争本就是残酷,战争中的人命也最不值钱。”
贤一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看着远方的洛水城说道:“听说整座城都被他们买下来了,唐家真有钱。”
“有钱并不代表活的畅快,因为有钱必定有势,等站的位置高了便欲望更强。”
千尺接着说道:“站的太高了容易挨刀,也被头顶上的大山压的更加喘不过气。”
贤一想到了传闻中大南国库每年的收入一半来自于唐家,开口说道:“为什么不反抗?”
“这才是更加让人绝望的地方,因为他们发现这座山太高也太重,根本没有办法反抗,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
“于是只能顺从,顺从久了便会习惯,而习惯才是最可怕的枷锁,如同将人关押在深渊最底下的牢笼中无法逃脱。”
贤一若有所思,开口接着说道:“师叔你的意思是,应该从最开始的时候便不顺从,不能丢了血性?”
车帘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况且贤一也没有转身,所以他看不清千尺有没有摇头。
师叔的声音永远平和而让人感觉到舒心,哪怕两人谈论的是最残酷的战争和人心最肮脏的阴暗。
“不,我说的是若只能顺从,那便要衷心地表露出臣服,以免引来血光之灾。”
“唐家的这几代家主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常年住在深宅里吃斋念佛的老祖宗是更加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将这一点做的非常好,最起码陛下乃至前几任先皇都没有对唐家生起过杀心。”
这世界上当你非常有钱后什么事情都变得容易了许多,贤一并不惊叹这位唐家祖宗是活了无数岁月的老妖精,旋即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开口问道:“洛水郡以前是唐国,那这位老祖宗以前是唐皇?”
“没错,但他现在是一条老狗。”
河面虽静但时不时有细风吹过,贤一不知为何竟然是感到了身子有些冷。
千尺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走吧,赶紧进城。”
车轱辘压在不知何种木材做成的桥梁上,上面刻着的金线在阳光下显得极其明显。
车下方发出声响,前方的城门也发出声响,平日里紧闭的大门被打开,看见了城内道路两旁黑压压的跪伏人群。
人群前方站着一位面色苍老头发全白的杵拐老人,正低头弯下了身子朝着马车的方向行礼。
贤一的眼神极好,能看清老人脸上每一处的沟壑皱纹和脸上的恭敬甚至卑微。
老人不知活了多少岁月,仿佛随时会倒在地上化为一捧黄土,但是他声音有力传至了贤一的耳中。
这句话不是对贤一说的,是对车厢中千尺说的。
“洛水城,恭迎国师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