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被带到府衙之后,小甄儿仍旧哭闹不止,县令听来心烦,便让人给她下了药,这才令小甄儿安静下来,暂时昏睡。
此时差役说班家公子到访,县令以为这班家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便让差役请入。
班及幼一进堂中,见到昏迷的小甄儿便立刻沉了脸,与县令道:“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县令大人何必下这样的手?”
班家是桂陵县内的富户,县内诸多桥梁楼管都由班家出资建造,因此县令对这位班家公子向来都礼让三分。过去但凡有进献童女之事,班及幼都会到场,命人为童女梳洗打扮,再与她们说话玩笑,尽量安抚童女们的紧张与害怕。是以县令知道班及幼此时前来府衙的目的,便不对他方才的不敬提出异议。
班家的侍女就此将童女带下去照顾,县令上前与班及幼道:“前日本官与班公商讨荀一桥修缮出款一事,不知进展如何了?”
班及幼知道县令是想通过班家的出资而克扣朝廷拨发的公款,面对这种中饱私囊的官吏,他向来痛恨,无奈家中商务离不开与官场中人打交道,他便只好一忍再忍,道:“家父已经在主持这件事,大人放心。我进去看看那个丫头。”
班及幼就此撇下县令,扬长而去。
班及幼向来清高之名,桂陵县令一清二楚。不过是碍于彼此之间的利害关系,他才对这自以为是的少年一忍再忍。如今那班及幼走了,他怒容立现,冷哼了一声,使得周围的侍者差役都由此噤声。
药效未过,小甄儿还未醒来。侍女已经为她梳洗过,也换了衣裳,见班及幼进来,她便上前道:“县令大人也真下得去手,药量这么重,这孩子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班及幼看着此时睡容安然的小甄儿,同情之心又生,道:“若是一直不醒,也未尝不是好事,否则就又要面对这险恶世道,丑陋人心了。”
“公子心善。”侍女道。
班及幼却无奈摇头道:“我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无辜女童送入沁尧山被那妖物残害。”
侍女见班及幼心中愤懑,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好就此沉默。
“日后多多照顾这女童的家人,他们不幸丧女,向来十分悲痛。”班及幼叮嘱道。
“公子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将钱送去甄家了,也看着甄子齐收了钱袋。”侍女道。
班及幼点头,再看了一眼小甄儿,就此离开了府衙。
日落之前,差役们将小甄儿送入了沁尧山,停在半山腰的一块石台上。因天黑之后,山神就会出现,未免遭遇不测,他们一旦将小甄儿放下,就立刻匆匆往山下走,再也不敢回头,也不敢有半分停留。
山风带着暮春时节的温暖吹来,将昏睡中的小甄儿弄醒。她睁开眼看见周围茂密的树木,知道自己已经被送进了沁尧山,心中的恐惧便随之而来。
因为之前中了迷药一直昏睡,因此小甄儿并没有再被绑住手足。如今她清醒了,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逃走。但她并不知道哪一条才是下山的路,因此只顾着在山中胡乱地本逃,不知自己究竟是往何处去的。
落日渐沉,余晖也暗,夜色很快便将整座沁尧山笼罩。逐渐浓重的夜色,让本就不辨方向的小甄儿更加慌张,内心的急切已化作了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她一面哭着,一面在山林间四处寻找出路,然而直到夕阳完全沉默,月亮挂至天际,她也没能找到下山的那条路。
周围的树木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接连不断的出现在小甄儿的耳际,像是有人始终在后面追赶一般,吓得小甄儿哪怕已经十分吃力,仍然奋力地奔跑。
越来越强劲的风吹得小甄儿几乎难以前进,不知何处袭来的一道强烈风势,直接让她倒去了地上。风声中似是带着野兽的嚎叫,充斥着整座沁尧山,令本就慌乱地女童彻底崩溃,忘记了想要逃命的意图,害怕至极地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怪异的疾风在小甄儿的哭声中越发强烈,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出山神的控制,只能在这里等待死亡的到来。想起母亲孟氏,她就更加悲伤,也因此哭得更加悲恸。
狂风席卷着整座沁尧山,随之狂乱摆动的树木犹如夜间出没狂欢的鬼魅一般,庆祝着又一个即将在此丧命的女童。
小甄儿感受着在山间肆无忌惮穿行的风,想念着孟氏。背后一道强风吹来,小甄儿最后喊了一声“阿娘”,已经做好了与亲人永别的准备,却不想身体突然飞了起来。迎面吹来的风刮得她脸上生疼,她也不敢睁开眼睛,只凭着感觉,抱住了身边像是人的身体的东西。
待她双足落地,那骇人的风竟然消失了。她这才慢慢地睁开双眼,看着恢复了宁静的山林,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一棵树的树顶,而自己正抱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