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同时出现在三个地段,在庙会上各人留连于不同的摊子,买年货,看杂耍;在民间中穿行时,人人面带喜庆,手中还提着各种收获——这一段很明显进行了再创作,因为实际上他们是事后才打发人回庙会上买的纪念品;最后在千味居中,每个小院落的房间门窗中露出来的客人面容与行走穿梭的伙计们,就能看出这家饭庄中有多么热闹了,接着在画面右上部分的那一处院落中,能清晰地看到他们一行主从各自吃饭喝酒聊天休息的动向,就连秦含真姐妹几个当日穿的衣裳,也都写实地画了下来,十分精细。各人脸上的五官虽然画得小,可还是精确地抓住了每人的神态特征,哪怕只有几笔,都能让观画者轻易认出那是哪一个人。
赵陌眼尖地认出,在庙会那段,他与秦含真在人群中对视,默契微笑,眼中透露出来的情意,即便是在画外,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在心;而在民居一段,同样不例外,他俩已经开始悄悄儿牵手了;到了千味居,两人在窗前共坐写字,眉尖眼梢更是别有一番缱绻风情。
这幅长卷,其实比起第一幅要稍微短一些,庙会与民居部分都不长,尤其是后者,连四分之一的画卷都不够。这与其说是写实风,倒不如说更偏向写意一些,背景有些虚化了,秦含真与赵陌两人才是重点,到了第三部分的千味居,他俩占的画面就更大,份量也更明显。若说第一幅画中,比例上的不合理还不算十分明显的话,第二幅画里的比例则更随心所欲一点儿。如果是换了别的题材,秦含真一定会觉得这种笔法很别扭的,但现在她更多的是为了自娱自乐,这点任性也就无所谓了。
赵陌欣赏着这第二幅画,是越看越惊喜。他如今明白秦含真的意思了,这一幅画,画的其实是他与秦含真的情意,果然是要留在自己手中细细欣赏的好东西,断不能拿出去叫外人看!
他含笑瞥向秦含真:“我明白了,这第二幅画画得更好了!我更喜欢第二幅!”
秦含真红着脸道:“其实第二幅画……我画得不如第一幅精细,是我跟你的婚事定下后才画的,那些房屋,还有庙会上的摊子、人物,就连千味居里的客人伙计什么的,我都画得有些简单了,只有咱们一起出去玩儿的人,我才画得用心一点儿,精力都用在画你和我上头了……若说细致,那肯定是比不上第一幅的。那幅画我前后差不多画了九个月呢!”
赵陌微笑道:“两幅画都一样的好。第一幅画,我看着就能感受到那种过年的喜庆。第二幅……”他顿了顿,温柔地再看了未婚妻一眼,“我更能感受到你我之间的情意……我说两幅画都一样好,是因为表妹的画,已经能让观画之人感受到画者笔下想要表达的情思。表妹的画技,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
秦含真的脸更红了些:“你喜欢就好。我……我原也没打算把这画拿出去给别人看的。你要是想要让别人看,就只拿第一幅出去,第二幅你……你收着慢慢欣赏就好,也别跟人提起。我画的时候,连祖父都没告诉呢,也就是丰儿帮我打下手,瞄过几眼罢了。”
赵陌叹道:“我怎么舍得拿给别人看?”但是未婚妻的画技如此高超,却只有他知道,他也同样舍不得。仔细想想,确实只能拿第一幅出去。不过这事儿不急,他得先自己留着欣赏够了再说。
两幅画都还没装裱,只拿大张的雪浪纸衬着,再拿实地纱罩上,防尘而已。秦含真告诉赵陌:“我本来正向祖父学习装裱的技艺,想着自己装裱好了,再送给你做新年礼物的。可我学得太慢了,只有浆糊熬得还算不错,祖父说我远远还未到能独|立操作的时候,天气又渐渐冷起来,不再适合裱画,我这才把画收起来的。第一幅倒罢了,第二幅画,我实在不好意思让祖父看见。如今我索性把画送给你,随你找谁裱去。反正你找的裱画匠不认识我,也不知道画上画的是谁,心里便是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会知道了。”
赵陌忙道:“我一定寻个好裱匠把画裱好了,要裱得比祖父更好。”他珍惜地将两幅画小心卷了起来,秦含真寻了两个画筒给他,把画装了,他亲自抱在了怀里。
这时候他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后悔太早把画装起来了:“对了,方才看那两幅画,第一幅有画的名字,画旁也有小字说明当日事迹原委,却没有落款;第二幅同样没有落款,连题画的诗词都不见。这也太空了些,是不是该添些题字下去?而且表妹画了两幅好画,怎能不落款呢?”
秦含真想了想,笑道:“我画画也没个正经笔名写落款,只有两个闲章随便印印。反正这是自个儿欣赏的画,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你要是觉得不足,那就替我添上?”
赵陌深深地看了秦含真一眼:“好,那我就替你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