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他放不开:“我这做爹的都舍得,你这做舅舅的怎么倒比我还要扭捏了呢?含真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嫁。而她既然要嫁人,嫁给广路,自然比嫁给旁人更让人放心。好歹广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心性可靠,对含真也好。若换了是旁人,叫我如何能放心把女儿交出去?”
吴少英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我就是觉得……那小子心思深了一些。在年纪这么小的时候就盯上了含真。这样的城府,若是日后用到算计含真上,含真如何是他的对手?其实我也知道,那小子对含真是真心真意的。但想到他的精明,我心里便忍不住防备几分。其实这算不了什么,我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不会做失礼之事的。平哥别放在心上,由得我去就是。”
其实说白了,就是他自问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所以格外警惕同类,担心别人也会对心爱的外甥女用那些深沉心思。
秦平听得哈哈大笑:“怕什么呢?广路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呢。他吃过的米都没有咱们俩吃过的盐多,就算他心思再深仇,难道还真敢算计咱们闺女?有咱们俩在,你还怕含真会吃亏么?大不了咱们帮闺女算计回去!”
吴少英哑然失笑,也觉得自己有些想太多了,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笑完了,秦平又对吴少英道:“咱们哥俩说句心里话。含真那孩子,虽然看着好象是个直脾气,但其实人也很聪明,见识远胜于一般闺阁女子。我跟你说一件事……”他把秦含真警告他鸦|片的害处,并且坚决请求他出面取缔禁止鸦|片在粤地流通一事,告诉了吴少英,“换了是别家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一听说有西洋商人运了一船鸦|片到广州,再问了那鸦|片的功效,便能立刻想到它的害处?她提醒我去抄没这些东西的时候,还特地点出了几种可能会吸食鸦|片的人,还有贩卖此物者可能会给这东西编造何等谎言,连此物该如何损毁,她都事先打听好了,方才告诉我。我只需要照着她的话去做,便能将粤地的鸦|片清除个七七八八,剩下那些,再慢慢搜罗,也就差不多了。而且在禁鸦|片的同时,我还依照含真建议,四处宣扬此物的危害,甚至数次在官衙前当众喂死刑犯鸦|片,让民众看到那犯人中毒而死的惨样。即使依旧还有不少人对禁鸦|片之事有异议,百姓也不敢再轻易尝试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东西初食虽然能令人飘飘然,却是能要人命的。我在广州销禁鸦|片,一年之内,成效显著,没有含真这孩子事先的诸多提醒,断做不到这一步。”
秦含真当时才多大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与心计,难得的是做事周全,秦平深深地为自己的女儿骄傲。这样的女孩儿,他不认为会轻易被男人骗到。但同时,他也觉得,这样的女儿若是随意许配给人,实在是太过糟蹋了。赵陌正正好,不但与秦含真青梅竹马,更深知她的性情,从小就对她纵容惯了,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并积极地助她去实施自己的计划。这样的夫婿,上哪里寻更好的去呢?
秦平是真心看好女儿的这桩婚事,赵陌一写信去求婚,他就再也没有考虑过别的女婿人选了。
吴少英恍然大悟,怪不得秦平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赵陌的求亲,原来他当时已经考虑到这么多了。果然,做父亲的人,想得就是比旁人更周到。不象他,还在纠结什么外甥女婿心思太深沉。只要那心思不是对着外甥女使的,外甥女婿心思深沉一点,为人精明能干一点,不是对外甥女更有好处么?只要小辈们日后能过得幸福,旁枝末节的小事,又何必太过计较呢?
吴少英心中惭愧,甚至想到,当日自己娶不到蓉娘表姐,果然是理所当然的。别说在关家姨父姨母看来了,就是在旁人眼中,他比秦平也是多有不如的。
吴少英的神色黯淡下去,秦平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他不知道吴少英在想什么,只是大概也能猜得到,能让吴少英露出这种表情的,不外乎几个理由罢了。
他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来,我母亲近日没少跟你提婚事的事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母亲虽然也没少催我娶亲,但我好歹已经娶过妻子,又有个女儿,总比你至今还在打光棍强些。你若迟迟再不娶妻,等将来生出儿女来,年纪比含真的孩儿还小,到时候亲戚间可怎么称呼呢?那不是乱了套么?”
吴少英的注意力果然立刻发生了转移,他目瞪口呆地看向秦平,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就转到自己身上了,更不明白,秦平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地无视自己同样坚决拒婚的事实,倒催起他娶妻生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