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着热茶与点心,一名内侍穿着小厮的衣裳,立在一旁听候吩咐。书房里温暖如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而闲适。
赵陌晃了晃神,但很快就定下心来,一步步迈上前去,在长榻前跪倒:“伯父……不,殿下,赵陌是来向您请罪的。”
太子面上微微变色。他看了内侍一眼。后者躬身一礼,迅速退了下去,把书房的门关上了。沈太医这时候已经追到门边,听到了赵陌的那句话,也是满面意外。他与内侍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把侍卫统领与汤太医找过来。
等到沈太医等人齐聚在书房门前,连黄晋成也领着秦柏与秦简、阿寿走进大门的时候,赵陌已经向太子请过罪,并且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李延朝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他正色道:“殿下,此事不可轻忽,还请殿下慎重以对。李延朝不过是小小蝼蚁,但他背后的蜀王府与涂家却不可小看。殿下安危关乎江山社稷,还请您早日返京。”
太子看着他,低低地长叹了一声。赵陌听闻,不由得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太子轻声道:“你先起来吧。”赵陌磕了一个头,听话地站起身来,恭敬地退到一旁侍立,听候吩咐。
太子看向赵陌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其实早就盼着赵陌能把话说穿,不要再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对他这个伯父多信任一些。然而,等到赵陌真的把话说穿,向他这个太子殿下——而不是伯父——请罪赔礼的时候,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赵陌从下跪开始,就只唤了他一声“伯父”,往后只叫他“殿下”了,显然是要跟他生分了吧?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赵陌相处得很好,难道这段温馨而愉快的时光,真的就此结束了么?
想了想,从一开始,好象就是他在向这个孩子说谎呢。如今又怎么好意思指责这孩子欺骗了他呢?
太子柔声对赵陌道:“你不必说什么请罪的话,当初是我骗你在先,要说有错,那也是我先犯了错。你这孩子素来聪明,会猜到真相,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只是不明白,你先前一直不肯说的,为何如今又改了主意?是谁劝过你么?是永嘉侯?”
赵陌摇了摇头,眼神忽然柔软下来:“不是的。我去寻舅爷爷,可他不在家,受邀去了黄大人那里。我只跟秦家三表妹说了几句话。我……”他顿了一顿,不确定暴露出秦含真来,是否一个好主意,但若是昧下秦含真的功劳,他心里又过意不去。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要说出来:“我心中烦恼,忍不住向三表妹倾诉,是她的劝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轻重缓急。我心中便是有再多的顾虑,也及不上殿下的安危。哪怕殿下从此厌恶了我,我也不能再装傻下去了。”
太子笑了笑:“傻孩子,我怎么会厌恶你?”接着他又补充一句,“小舅舅家的含真丫头,也是个好孩子。她劝你劝得好,我还要谢她呢。”
赵陌还在猜想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后者已经抬起头,扬声道:“外面的人进来吧。”
门开了,秦柏、黄晋成、东宫侍卫统领、汤太医、沈太医……连秦简都一起进来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秦柏首先看向赵陌,面露欣慰之色:“广路,你这个决定做得很好。”他又转向太子,“殿下也该考虑回京的事了。这一趟行程需得保密,但黄大人有职责在身,不能一路护送,只能让他派出心腹随行。殿下这一路上的安危,还是要靠东宫侍卫们。为了确保殿下路上不会因为天寒与劳累而生病,两位太医也得带上一位,另一位却需得留在金陵,帮忙牵制那李延朝才好。”
秦柏一旦知道了李延朝的事,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他甚至还想到:“若是能请动叶大夫随行,就再好不过了。即使为保密计,不能让叶大夫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也可以事后宣召他入京。殿下的身体虽已大好,日后难保还有用得上叶大夫处。他若在京中行医,殿下便要方便得多了。”
太子想了想,道:“不必如此。叶大夫为家人考虑,已经决定近几年里都不会离开金陵府。我又何必强人所难?我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接下来只需要按时服药休养就够了。汤太医与沈太医的医术都十分精湛,在金陵期间,他们向叶大夫请教,医术也有所提高。我有他们随行,便已足够了。”
这话就代表太子已经同意了秦柏与赵陌的提议,提前回京。这个基调一旦定下,众人就好做后头的安排了。
首先提出异议的是黄晋成:“正月里运河停航,殿下若改走陆路,只怕太过颠簸了,殿下未必受得住。况且这一路上还不知会遇上什么人,那李延朝若是早早递信出去,派人沿路埋伏,殿下危矣!与其冒偌大的风险,倒不如明着打出东宫旗号,一路由官军开路,护送殿下回京。即使有肖小意图不轨,也不敢轻举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