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怕。
是二爷云起!出岫立时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的出现在她意料之中,可,从外头进来的女子又会是谁?漆黑深夜之中,光色黯淡至极,但见那女子从假山的阴影里探出一只手臂,拉住云起的衣袖,娇滴滴道:“二爷别急,是掉下的树枝而已。”
这女子的声音很耳熟,可出岫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她脑海中隐约浮现个名字,又不敢妄加揣测。
此后,云起与那女子又恢复了小声说话,一阵悄声耳语过后,女子还娇喘了两声,似是遭了云起的“轻薄”。未几,两人一前一后从假山后迈出,云起快步往内园西侧而去,拐进抄手游廊,应是回了金露堂。
再看那女子,仍旧穿着斗篷蒙着头,匆匆从假山后出来。她边走边整理裙裾,显然,方才两人虽没行龌龊之事,但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之举是免不了的。
事已至此,可见今晚这场“戏”是结束了,不过出岫有些疑惑,难道传字条的人就是让她来看这场“私情”?她十分不解,又见此地并非长留之处,便对竹扬道:“你先走一步,瞧瞧那女子进了哪个园子。”
竹扬二话不说护着出岫从墙头跃下,两人快步走出内花园,前者才开口道:“夫人自个儿当心,园子里到处都是当值的护院,有事您务必大呼出声。”言罢她已脚底生风而去。
出岫只盼竹扬能追上那女子,看看到底是谁。想着想着,她不禁生出一身冷汗,心中也突突跳着,唯有加快脚步往知言轩返回。
夜色深浓,晚风徐来,四周的树木风摇影动,在地上氤氲出片片黑影,仿佛是许多不轨之徒藏在暗处,想趁月黑风高出来作恶。树叶的“沙沙”声间或传来,合着满地满墙的阴影将出岫包围其中,令她感到阵阵窒息。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找到真相,推开那扇隐藏阴谋的暗门……
一路之上,因为缺乏竹扬的陪伴,有几个护院从暗处跳出来请命。出岫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话,她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知言轩。
浅韵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见出岫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夫人可有受伤?方才竹扬已经回来了。”
竹扬回来了?难道跟丢了?出岫定了定神,对浅韵回道:“我没事,你回去歇着吧。”
浅韵领命,放轻脚步离开出岫的屋子,却迎面和竹扬撞上。她知趣地没有多问,略一点头便回去就寝。
竹扬则神色不变,沉稳地进屋回禀道:“那女子的脸我瞧见了,但我来的时日太短,并不认得她是谁。”
出岫松了口气,忙问道:“可瞧见她进了哪个园子?”
“她进了……知言轩,住在后院东起的第二间房。”
夜中“看戏”的第二日,出岫脸色极差,大约是一夜未眠所致。她这胎虽然是假,但迟妈妈还是装了装样子,对浅韵道:“你去请屈神医开个安神的方子,不伤胎的。”
浅韵领命,不多久捧着药方回来,又吩咐药材库的人按方子抓药,她亲自熬了满满一盅,端进出岫屋内。
出岫接过汤药,只喝了几口,立时脸色大变:“这汤……有问题!”
“有问题?”浅韵娥眉顿蹙,“这汤是我亲自熬的,之前也特意尝过,怎会……”
“浅韵……”出岫捂着小腹,只觉得阵阵绞痛传来,已是痛得无力言语。
“啪”的一声响起,迟妈妈不由分说给了浅韵一巴掌,呵斥道:“你做什么?难道不知夫人怀的是小世子吗?”
浅韵大感意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叫了一声:“迟妈妈……”她也是太夫人身边儿出来的,从前在荣锦堂,迟妈妈一直对她慈蔼有加,如今这一巴掌她自认受得冤枉,便反驳道:“您怎知是我做的手脚?”
“若不是你,难道是神医的方子有问题吗?”迟妈妈唯恐出岫有闪失,再对浅韵斥道,“前次你意图行刺夫人,是夫人不计前嫌将你从刑堂放出来,又让你重回知言轩,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浅韵仿佛明白了什么,抿唇冷笑不语。
“竹扬!将她押出去!”迟妈妈立刻下了命令。
浅韵手无缚鸡之力,又怎敌得过竹扬的功夫?几乎瞬间就被制伏了。被押出去的同时,她双眸直直瞪着出岫,冷笑道:“我早该明白,你怎会如此大度?原来你一直记恨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而此时,出岫已疼得说不出话来,哪有工夫搭理浅韵?她眼睁睁瞧着浅韵被带走,迟妈妈也匆匆命人去请屈神医。
未几,屈神医赶来,眼见出岫面色苍白,连忙将手搭在她皓腕之上,诊断片刻道:“无妨。是有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手脚不利索,放的剂量不够,夫人没有性命之忧。”
迟妈妈见厅内聚集了几个下人,便对屈方使了个眼色,故意问道:“那这一胎……”
屈方立时会意,回道:“夫人这胎无碍。”他开了几帖药,让下人熬给出岫喝了。如此忙活到正午时分,出岫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她已然无恙,只是身上没有力气。
这件事到底惊动了太夫人,幸好沈予近日不常在府中,尚且还不知情。出岫对屈神医千叮万嘱,请他务必瞒着沈予。屈神医自然知道爱徒的心思,见出岫并无大碍,便应承了下来。
如此将养了一日,迟妈妈告诉出岫:“太夫人做主,把浅韵打发到刑堂待罪了。”
出岫沉吟须臾,回道:“劳烦您在太夫人面前求个情,看在浅韵侍奉过侯爷的份上,把她从刑堂放出来,贬成三等丫鬟吧!”
迟妈妈叹了口气:“您觉得浅韵是无辜的?”
出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不想随意处置侯爷的人。”
闻言,迟妈妈看了出岫片刻,隐晦提醒道:“您对浅韵发善心可以,但切莫看走了眼,对敌人也心慈手软。”
“谨记妈妈教导。”
浅韵只在刑堂待了不到一天,出来时也是毫发无损。她被贬去知言轩外园做了杂役活计,主要负责劈柴烧火。浅韵平日虽寡言少语,但为人极度骄傲,因而被贬之后,她只专心做个烧火丫头,从不解释什么,对旁人的质疑、闲话一概置之不理,就连淡心也渐渐疏远了。
转眼间,浅韵已遭贬斥四十余日,这期间她对一切人或事都充耳不闻,仿佛是认了命。竹影曾来探视过两次,甚至提出要根据云辞的遗愿娶她过门,助她脱离三等丫鬟的身份。然而浅韵断然拒绝,对竹影极为冷淡,渐渐地,竹影也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就在知言轩下人们都对浅韵避之不及时,灼颜却出乎意料地向她表示了友好,当然,人前还是装作不相熟的样子。出奇的是,向来独来独往,只与淡心、竹影交好的浅韵,竟对灼颜的接近默许下来,不仅没有表露出抗拒,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起私密话。
“好端端的一桩姻缘,姐姐为何要拒绝呢?”觑了个四下无人的时机,灼颜悄悄询问浅韵。
“你觉得嫁一个侍卫,就是好姻缘了?”浅韵拧干帕子擦了脸,淡淡反问。
灼颜笑了笑:“要看是哪个侍卫,竹影是侯爷生前最信任的贴身护卫,在这府里谁不高看他三分?如今云管家也老了,保不准下一任总管就是他了。”
“竹影自幼习武,不懂文书和经营,做不了云府管家。”浅韵很是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