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靠在墙上:“看完了,我们回家吧。”
“我想休息片刻,来陪我躺一下。”
他朝路漫漫伸出手去,她无法拒绝,可是没有握他的手,屋里太安静,安静得可怕,空气好似绷紧了弦,随时可能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她温顺地在床上躺下,双手规矩地垂放在身体两侧。
司徒修远也躺倒,侧面对着路漫漫,隔着一点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黑发散开,云朵一般,他在呼吸之间能感觉到她的发丝在挠他的脸,痒如骨髓。
“你可以选一个房间,跟我们一起住在二楼,或者楼下的客房随便选。”
“似乎不太好,我可以住学生宿舍。”
“那不如还住海边的大宅。”
“你们搬出来,我留在那里算什么?不像话。”
“漫漫,我们是一家人,你不用自卑。”
路漫漫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做成波浪状,一层一层之间的蓝色隐藏式灯光洒落,好似在海底一般梦幻。
“我当然不想跟姐姐分开,她对我而言,像强悍的父亲,也像慈爱的母亲。我从小就跟她形影不离,她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可是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我终究要独立,姐姐也有权拥有她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直承担照顾我的累赘,那不是她的义务。”
“你不是累赘,漫漫,没人不喜欢你。”
“我总是试图让别人喜欢我,其实这是不对的。姐夫,长此以往,我就像鹅卵石,没有棱角,没有个性。”
“你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女孩?像你姐姐那样?名声大噪,颠倒众生?”
路漫漫的脸上浮现出甜蜜而向往的神情:“不,我只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有一个疼我的人,生两个孩子。生活由许多琐碎的小幸福和柴米油盐组成,上班下班,牵手去菜市场买菜。”
“很普通。”
“普通的东西往往更难得。我从小渴望一个普通的家庭而不可得。父亲永远歇斯底里,母亲总是在空中飞。她补偿我的方式是每飞一个地方就寄一张明信片,寄到学校,贴着花花绿绿的异国邮票,绝美的欧洲各地风景,用英文写地址。小时候这就是我最大的骄傲,每当班主任把那明信片当着全班的面发给我的时候,我别提多得意了,那十分钟的兴奋可以让我昂首挺胸好些天。可是快乐的感觉会衰减,这样两三年之后我已经厌倦。珍藏的明信片都放在一个饼干盒子里面,搬了几次家,莫名其妙丢失。我沮丧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小会儿,真不可思议,从前视作珍宝的东西,随着岁月流逝,居然成为无足轻重的碎片,灰飞烟灭。”
司徒修远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凉凉的,是眼泪。
“你长大了,所以不再需要那些无力的慰藉。”
“我很想快点长大,可以自力更生,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做一个独立的女人。这样当我遇到喜欢的人时,我不会自卑。不论他穷困潦倒,抑或腰缠万贯,我都可以跟他牵手一起过日子。我不是公主,但我的心并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