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启嘉快速关掉界面,说:“突然想到点事情,上来看看。”
徐护士说:“你不忙吧?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是关于……”
“改天吧。”白启嘉站起来打断她的话,“我要回去了。”
他担心秦歌,匆匆又从四楼跑上五楼,撩开布帘看她没醒,才叉着腰喘气,值班护士过来说:“没事,我都看着的。”
“谢谢。”
这个词,这一天,他说了太多次。
天还没亮时秦歌醒了,一睁开眼就能看见白启嘉在床头不眨眼地看着自己,他问:“是不是很痛?”
秦歌摇摇头:“不痛。”
她撑着床沿坐起来,那一刻腹部的伤口似乎狰狞着要裂开,她停了停,害怕得不敢呼吸,然后尝试着慢慢把腿挪下来。白启嘉看懂了,双手放在秦歌手臂下将她整个提了起来,小心避开她的伤口。
他牵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他蹲下来,给她穿鞋。
“扶着我。”他说。
秦歌跺了跺,借着护士站透进来微弱的光,看着地上的人。他那么高,却蹲得那么矮,背脊宽厚,低头握住她的脚踝。
他的力气比她大了好多,这一刻他在她心里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而是真正的男人。他不知从哪里准备的棉拖鞋,尺寸正好,内里的绒毛挠着脚心,让人安定。
“厕所在那边。”他站起来指了指方向,一手扶住她。
“恩。”秦歌应了声,一步步艰难地往那边去。
白启嘉给她开灯,小小的洗手间挤进两个人,他连转身都不容易,他不走,低头看着秦歌说:“我就在外面,起来的时候慢一点,不行就喊我。”
秦歌坐在马桶上,觉得自己很丢人。
可再丢人这一切已经发生了。秦歌掀开病号服看伤口,她不能弯腰,只能看到一点小腹上包着的白纱布。
这下更丑了……秦歌心里想。
第二天早晨,白启嘉找的护工来了,他跟秦歌说:“你什么时候排气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我今天要值班不能陪你,充电器给你留下,给你买了流量套餐,无聊了就尽管用,晚一点给你拿个ipad来,你看韩剧还是美剧?”
秦歌说不用。
“我中午吃饭的时候过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说完要走,却又回过身,摁了摁她头顶。
他走后,护工阿姨过来给秦歌梳头,说:“你男朋友交代过我的,要轻一点,别弄疼你,小歌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别怕麻烦。”
不一会儿护士来挂吊瓶,给秦歌扎针的时候笑着说:“白医生交代我要轻一点,别弄疼你,小歌,我没弄疼你吧?我技术还可以吧?看,一针见血!”
秦歌低头看,手背上的针回血正常,果然是好技术、
到了医生查房,蔡主任掀开被子看秦歌的伤口,叮嘱后面的实习生:“待会儿你来给她换药,轻一点,别弄疼人家。”
实习生说:“老师,我知道了。”
挂点滴的时候其实很容易困,秦歌没等来实习生换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睡居然睡到中午,同一个病房的人都开始准备吃饭,上午那个实习生匆匆忙忙跑进来,手里拿着个一次性清创包,抱歉道:“早晨进来好多病人,忙到现在才有空。”
是个憨厚的男孩,手忙脚乱地拆包戴手套,戴了手套才想起没把秦歌被子掀开,又摘了手套扯被子,秦歌捂着被脚:“你能先把布帘拉起来吗?”
这个实习生才想起这事,又道歉:“我忘记了。”
秦歌本来不紧张的,被这样一通下来也紧张了,她平躺着,感觉冰凉的手套贴着自己揭开了纱布,纱布和伤口有些粘黏,扯开时又凉又疼,她看不到,感觉就更加灵敏。只觉得冰凉的消毒液浸满了伤口,凉丝丝的令人害怕,下一刻不知怎么搞的,小腹狠狠被扯了一下,疼得秦歌差点坐起来。
“你在干什么!”她疼的时候,听见白启嘉这么又凶又沉的一声,心就落到了实处。
实习生一看来的是个家属,就解释说:“我在给她消毒伤口。”
白启嘉挡开他,说:“在我回来之前,你别动。”
然后,他走了。
实习生不明所以,秦歌也不明所以,幸好他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新的清创包。
他说:“我自己来。”
实习生呆了,哪有这样的家属?你来?你不会的!
白启嘉掏出名牌在他眼前晃了晃,把布帘拉上了。布帘把空间格成内外,白启嘉在内,实习生在外。他看着那没完成的清创,皱了皱眉头,秦歌问:“很糟糕吗?”
他摇摇头:“不会,就是笨手笨脚的。”
秦歌突然想到,他手下带的那些实习生,是不是也被他嫌弃笨手笨脚,然后整个实习期都累成狗,背地里骂他老不休?
想着就忍不住要笑,可一笑就牵到伤口,秦歌的笑歪了,整张脸僵了僵,默默作罢。白启嘉用镊子夹起一块消毒棉,落在了刀痕上,伤口还没有愈合,可以看到一些渗血,但其实恢复的不错,不肿也不开线,蔡主任的缝合手艺可以打高分。
清创是要连每一根缝合线都清理到的,缝合线上有血迹的结痂,要弄干净就必须牵扯伤口,以前,白启嘉会对患者说:“忍一忍,别动。”
而他不会对秦歌这么说,他只会让自己的手更稳一些,更轻一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他摘下手套说:“好了。”
秦歌伸手摸了摸,伤口上已经重新包住了纱布。白启嘉为她盖上被子,然后他问:“排气没有?”
秦歌不想理他,可他说:“看来是没有,那你今天又不能吃饭了。”
周围都是饭菜的香味,她虽然一点都不饿,但却实实在在地想吃点什么。
“你不去吃饭吗?”她催他离开。
他摇摇头:“没关系。”
“这里有阿姨照顾我,你去忙吧。”记得骨科就连中午都很忙,很多医生根本来不及去食堂吃饭,只能统一派个人下去打饭,可是等他们有时间吃饭时,饭菜都凉了。
白启嘉不走,反而拉着椅子坐下,倒是护工阿姨拎着包走了,对秦歌说:“我下午再过来。”
秦歌就知道了,这两人已经说好值班时间,她再催也没用。索性闭上眼,再睡一觉好了。
“想不想上厕所?”白启嘉在她耳边问。
秦歌不回答。
他不问了,听声音是在倒水,然后秦歌就感觉干燥了一天的嘴唇变得湿润润的。她睁开眼,看见他用棉签沾着水点在她嘴唇上。
她想喝,虽然不渴,却格外想尝一口。
可他不让,拿走了那杯水。秦歌再次闭上眼,脸偏到另一半。白启嘉调整了一下点滴,坐下来看手机,等秦歌一直攥着被脚的手松开,他才捧着她的脸转到自己这边,用手小心地扯掉嘴唇上翘起的白皮。
他起身亲了亲,用舌尖舔过那两瓣的每一寸,直到稍稍见着有了些血色才放开。
这一中午,他很忙,在整理完秦歌的嘴唇后,他又掀开秦歌的病号服看了看纱布,等外面安静下来病友们也都睡觉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双袜子,轻轻地给秦歌套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到椅子上,捧着秦歌因为点滴而冰凉的手,一直没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