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他的人马回府去了。
一进雷府大门,他便看见了叶春好。
叶春好穿着一件银鼠长大衣,短发已经长过了耳垂,发梢也烫了一点浅波浪出来,两片嘴唇亮晶晶的浅红,瞧着像个画上走下来的摩登女郎。张嘉田看了她的新形象,先是一怔,随即又苦又甜的微笑了——她这么打扮起来,真是好看,像个青春正盛的阔小姐,美丽里头透着尊贵。今时今日,他是配不上她,除非他立刻飞黄腾达,也去做个省督理、上将军。
冷不丁的见了张嘉田,叶春好停了脚步,对着他唤道:“二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这话时,她的态度自然,但是眼神有些躲闪,不是做贼心虚,而是尴尬,有话要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张嘉田察觉到了,当即抢着说道:“春好,我听说你和大帅订婚了,恭喜你。”
叶春好向着他一笑,还是有些尴尬:“多谢二哥,我……还怕你因为这件事情,会恼了我呢。”
这种话是不容易说得漂亮的,张嘉田怕叶春好为难,赶紧答道:“要说难过,我也难过。可我又想,我越是对你……对你那什么,越应该盼着你过得好。原来你也受了不少苦,如今嫁给大帅,成了督理太太,往后就——就再也不用受苦了。”说完这话,他为了表示豪爽,还哈哈的笑了两声:“这真都是想不到的事情。当初咱们到这府里时,你当家庭教师,我是看大门的听差,结果不到一年的工夫,你成了这府里的太太,我当了师长。你看,这一年真是——真是不白过啊!咱们都好起来了!”
然后他迎风又是一串哈哈哈,风吹眼睛,吹出了他的眼泪。
叶春好把一条手帕递给了他:“二哥,我要去趟东安市场,不陪你了。你也快进屋去吧,今天真冷啊。”
张嘉田接过了手帕,一边擦眼睛,一边侧身让了路,只说话,不看她:“好,你去吧!今天……街上人特别多,特别热闹。”
叶春好走了,张嘉田也重返到了雷督理面前。
雷督理正在一间大客厅里,客厅正中摆着一圈大沙发,满满坐了一圈人,张嘉田打眼一望,认出了林子枫秘书长,魏成高参谋长,陈运基师长,莫桂臣师长——这是他一眼之中认出来的,其余众人他来不及瞧,因为雷督理对他发了话:“嘉田,过来。”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他走到了雷督理跟前:“大帅!”
雷督理对着众人说道:“当初我派嘉田去处理文县的烂摊子,你们嘴上不说,背地里笑我是异想天开,结果怎么样?”说到这里,他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得意的环视众人。
林子枫很平静的一声不吭,魏参谋长笑道:“大帅,说老实话,这真是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当初我们看张师长简直就是个小孩儿,心想您让这么个小孩儿过去,能办什么大事呢?结果啊,英雄出少年,人家不但把事办成了,而且还办得好,办得漂亮!所以,我一来是要恭喜张师长的成功,二来也要夸一夸大帅您的这个眼光。”
张嘉田到了这个场合,就一点私人的情绪都不敢有了,戴面具似的戴上一脸笑容,他听见“英雄出少年”五个字,连忙摆手说出了一长串“不敢当”。莫师长便是笑道:“真看出小张心里有大帅了,连说客气话都带着大帅的一份。”
张嘉田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了雷督理,偏巧雷督理目光一转,也望向了他。他是带着满面笑容的,笑得还很喜庆,于是雷督理仿佛很满意似的,也是一笑:“过来坐吧,傻站着干什么?”
张嘉田没时间思索,依言坐到了雷督理身边,坐得草率仓皇,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距离雷督理太近,两人简直是要挨在了一起。他年轻火力壮,穿得少,又因为屋子热,雷督理的衣裤也单薄。两人的大腿互相接触了,他能隔着两层裤子,感受到雷督理那没什么温度的肉体。心中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厌恶感,他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挪。
雷督理这时说道:“文县那个烂摊子,让我本人去收拾,也不会有嘉田这样好的成绩。”
众人都瞧出张嘉田是他的新宠儿了,当即大起胆子开起玩笑,说大帅这一回也被张师长压了下去。张嘉田从来没被这么多大人物赞美过,竟被夸了个手足无措。而雷督理等了片刻,待这些人把热闹话都说够了,才又笑道:“这一次在战场上,他是胜了我一筹,不过在情场上,我也占了他的上风。秘书处的叶小姐,他仰慕许久,简直要害单相思,但是毫无实际的行动,结果是我把叶小姐追求到了手,他白费了许多心思。”说到这里,他顺手一拍张嘉田的大腿:“终究还是年轻,孩子一样。我若是叶小姐,我也不要他。”
此言一出,客厅内的话风立时转变方向。林子枫这时终于开了口:“若我猜得不错,大帅已经和叶小姐订婚了。”
订婚后头牵连着的就是结婚,乃是大喜的事,众人自然要向雷督理狠狠的恭喜一顿。雷督理含笑听着,张嘉田也含笑听着,知道雷督理方才是在故意的制造时机、宣布消息。一般的人都知道他爱叶春好,爱来爱去的,叶春好却成了大帅的未婚妻,他不遭人嘲笑才怪。
事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事实,但雷督理换了个说法,把他对叶春好的单恋,说成了是毛头小子“不懂事”的游戏,纵然失败了,也没什么可耻可笑。
他知道,这是雷督理在护着自己,给自己脸。自己不能再“闹”了,再闹就是不识抬举了。
况且,叶春好本来也不是自己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