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侧过身呼唤万言,忽然恢复的听觉捕捉到一个步伐嚣张的脚步声,咔嗒嗒地沿着小屋废墟不疾不徐地溜达了一圈,最终停在郑小梨脚下的方向。此刻的小屋已经残桓断瓦四处漏风,透过缝隙,郑小梨看见一双深棕色马丁靴在打火机的微光里稍一驻足,不到半支烟的工夫又渐渐走远。
以她初上大学那会儿对自己身高的介怀导致一度对某种类型鞋子的狂热钻研,郑小梨得出一个笃定的结论:这款靴子是内增高款!
她在废墟中艰难地侧过头,枕在泥土上的发肤面颊感觉到腥咸的潮湿。郑小梨心中一惊,再细看万言,他的头发被一片暗红粘在额头上,“万言,万言!”
毫无反应——
郑小梨拼尽全力将两人身上的碎石拨开,抓过手机拨了一一零,刚要接通又切断,如果今晚要他们命的人是那个内鬼呢?还要报警吗?
她看到未接电话里有五六通未接来自王大木,一种溺水见稻草的感觉油然而生,想都没想就拨了号过去,“王大木,你听着,我和万言在古松岭遇到了袭击,麻烦你一定要尽快联系上二分局的徐开队长,还有999急救车,万言现在很危险,他流了很多血……”
王大木原本以为倪获那边只是一时间被郑小梨刺激了导致的抽风和脑神经紊乱,却不曾想郑小梨这边爆出荒郊野岭遇袭的爆炸性消息,一时间赶紧奔出喧闹的酒吧,站到了街口听电话,“小梨,你怎么样?有危险吗?受伤了吗?”
“我没事,你快去找人,快点来!”郑小梨看不出万言的伤口在哪里,她不敢碰也不知从何下手去包扎,只觉得湿粘的血液不断涌出,该做点什么,心肺复苏、人工呼吸那些现在完全用不上。郑小梨拼尽全力将万言身上压着的碎石残木都清理干净,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万言,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听着,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你爸妈和姥姥都在盼着你回家呢,将来还要你给他们养老,你还年轻呢,后面有大把好日子等着你,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求求你……”郑小梨卑微地祈祷着,她不是要替天行道的吗?不是相信善恶有报的吗?所以万言,我该怎么帮你好起来,你告诉我该怎么帮你……
红蓝双闪的警灯和救护车的呜鸣划破夜空,有如天兵而至。
*
荜市华都医院急救中心,一名瘦高的男医生衣架子似的撑在绿色手术服里,外面还套了一层白大褂,被徐开猛地一拉狂风撼柳似的摇摇欲坠,“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医生,我跟你说他必须救过来,懂吗?这是政治任务!”
“我们……已经很……不是……正正在尽力抢救……”男医生显然被这位粗犷的警察大叔和那句政治任务给吓住了,一时间忘记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又慌慌转回急救室。不消半分钟又再次转出来,“那个……你们有没有谁是O型血的,准备一下可能需要临时献血,血库里的备血不够用了。”
“我是!”徐开撸胳膊挽袖子,模样更像是要干架,“抽我的吧,人,必须救过来!”又是半强调半威胁的命令口气。
“我也是O型血,我们去哪儿采血?”小江警官眼眶红红,情绪上显然比徐队长更理智一些。
郑小梨这边一通化验和拍照,结果显示没什么大碍,左脚踝软组织损伤加轻微骨裂,已经打了固定。余下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皮外伤,经过外科的处理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只是手腕、额头都有包扎,看起来还是怪可怜的。
王大木坐在病房里,一脸的忧心忡忡,“你说你俩说好的高高兴兴去南洲岛度假,怎么又突然跑到荒山野岭去搞出这么一档子把人吓掉魂儿的事儿来?”
“你别再问我了,警察已经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了,我不想再说了。”郑小梨调转苦涩的眼珠看了一眼王大木,“万言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手术还没结束呢,开颅不是闹着玩儿的,脑子里面那么复杂,医生不得仔细看好了再下手么。”王大木叹了口气,“你也别太担心了,给他手术的可是华都脑外一哥,据说是顾局长亲自联系的,这么重视的事儿错不了。”
“对了,你姐姐不是在荜市吗?我帮你联系她过来照顾你吧,这样方便些。”
“不用!”郑小梨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她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是让她把脑汁绞成麻花她也想象不出郑筱苹照顾人的模样来,“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知道了我家里就会知道,到时候都跟着担心。我没事,自理能力还是有的。还有,你也别告诉倪获——”
“额——”王大木搓了搓手掌,“这点,你嘱咐得有点儿不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