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本要去找罗敷理论,却被高昌拦了下来,说是太傅府有人赶来传话,嬴虔的病情忽然加重,要他们赶紧回去。
嬴虔本就已经年迈,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嬴华此次得以长留咸阳,也是因为要照顾嬴虔,人之常情。可对于老人家而言,病来如山倒,更抵不住病情的加重,因此一旦出了事就事关生命,格外重要。
嬴驷得知嬴虔大病之后立即赶往太傅府,见到已经垂危的嬴虔时,人前严肃威仪如他,都免不了露出担忧急切之色,问嬴华道:“大夫怎么说?”
虽然不是病入膏肓,终究是嬴虔年迈体弱,再加上病魔摧残,大夫的意思是撑不了多久。
听见嬴驷这样一问,嬴华如是被扎中心头痛处,多时没有流过泪的双眼立即发红,却还是当着嬴虔的面隐瞒了病情,道:“大夫说这几日天气不太好,才致使阿爹病情反复,好好休养一阵子就没事的。”
袖中的手被高昌握住,嬴华甚至感受到高昌已经扶住了她就快站不稳的身体。她抬头看了一眼高昌,高昌也看着他,目光温柔,尽是安慰。
嬴驷看出了嬴华所言并非事情,也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便让高昌带她下去,自己留下和陪着嬴虔。
见嬴华离去,嬴虔终于开口,声音听来虚弱,神智却还是清醒的,叹道:“老夫见过的死人何其多,早就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还怕自己没命了不成?”
“嬴华说的不无道理,公伯放宽心好好休养就是。”嬴驷劝道。
嬴虔却忽然抓起嬴驷的手,原本暗淡的神情陡然间清亮了不少,道:“君上千万答应老夫一件事。”
“嬴驷要答应公伯的何止是一件事。”嬴驷由嬴虔教导长大,从来视嬴虔如师如父,因此哪怕后来继位成了秦君,每当面对嬴虔时,还是恭敬的。此时看着已经垂暮的嬴虔,嬴驷不由感叹时光流逝,他自小崇拜的公伯终于也是老了。
“嬴华有高昌照顾,君上不用费心,唯有这秦国,需要君上不离不弃。”嬴虔道。
“不用公伯吩咐,嬴驷也知道自己对秦国责无旁贷。如今嬴华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公伯也该放心才是。”嬴驷道,“秦国能走到今日,公伯的功劳所有人都看着,也都记着。嬴驷更不会忘记公伯的教导,也会记得今日公伯叮嘱嬴驷的话。”
嬴虔房中,他向嬴驷交代着心中还未落下的石头,希望着年轻的秦国国君能够继承先人的遗愿,让秦国继续壮大,不再受人欺凌。
房门外,嬴华和高昌一直都未离去。听着此时此刻依旧在为秦国着想的嬴虔,嬴华含在眼中的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高昌替嬴华擦了泪,又拉着她走开一些,道:“公主和太傅真像。”
嬴华不明所以地去看高昌,见他眉眼忧愁却仍旧勉强支撑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正是给与她的鼓励,让她不能太过伤心。
见嬴华又要落泪,高昌立即仔细地帮她擦去,道:“太傅为秦国贡献一生,还教出了公主这样厉害的女儿,甚至是君上都是太傅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傅的思想,他的希望,都在公主和君上的身上得到延续,这不是好事么?”
往日驰骋沙场的女将军从不轻言落泪,哪怕受了重伤,哪怕在战场上生死一线,她也只有一站到底的勇敢。可回到了咸阳,回到了太傅府,看着嬴虔一天一天地衰弱,坚强如她,都会因为二十多年来的父女之情而变得脆弱,在等待既定结果的过程里,被那些不舍感染得柔软起来。
高昌将嬴华抱在怀中,避开了她的注视,这才完全展露出内心的愁苦。在他过去留居咸阳照顾嬴虔的日子里,他和嬴虔之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为嬴虔一心为秦的公心所钦佩,也为嬴虔成全嬴华的战场梦而多次隐瞒病情的父爱而动容,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愿意留在咸阳,导致和嬴华分地而居的原因——他要为嬴华尽孝,成为嬴华实现理想的坚实后盾。
然而此时的嬴华脱下战甲,面对终将和之前分离的现实而变得如此脆弱,他就更需要在这样的时候帮嬴华撑起一片足够安置她悲伤的天,给她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
“虽然有些事情在所难免,但是将来几十年的人生,都会有我陪伴公主走下去。我依旧会追随公主的脚步,没有一日停歇,直到公主说停下。”高昌道。
嬴华泪眼婆娑,抬头看着神情凝睇自己的高昌,道:“我何其幸运,能遇见你。”
“是我有福,遇见了公主。”高昌听见从嬴虔房间的方向传来的声响,道,“君上要走了。”
嬴华立刻擦干眼泪,和高昌一起送嬴驷离开。
上马车之前,嬴驷道:“这段时间你们就留在太傅府,好好陪着公伯吧。”
“太傅一直有我照顾,若有国事要找公主,君上……”
“如果河西有情况,君上请务必告诉我。没有什么比秦国更重要,阿爹从小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嬴华的睫上还有些晶莹,可她的眉眼里已经没有了方才和高昌说话时的柔弱,她始终是秦国的战士,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仰。
嬴驷没再说话,目光凝重地看了这对夫妻一眼,转身上了马车。才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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