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宁王登基的第五日,便迫不及待的封皇后为太后,又封赏了几个他宠爱的妾室,倒是正妃谢氏现在还没得到一个皇后的名分,不尴不尬的在宫中待着。所有跟随蒋洛的官员,都得到了大笔赏赐,朝堂上除了这些官员外,其他人根本不敢发声。
封赏过后,蒋洛就开始下斥责圣旨,他第一个想要贬斥的就是容瑕,可由于容瑕在读书人中地位实在过高,蒋洛最后还是被亲信们拦住了。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连下了三道贬班淮的旨意。
第一道,贬班淮为侯。
第二道,贬班淮为伯爵。
第三道,直接削了班淮的爵位,并收回皇家赐给他的宅子,开始抄家。
在大业朝风光了几百年的班家,终于在顷刻间倒塌。不过由于班家人并没有鱼肉乡里,所以除了抄家以外,并没有被打入罪籍。但是这番变故,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打击了。
有人同情班家,也有人同情班婳,娘家失势,在夫家还怎么抬得起头?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班家被抄家那一日,班家人神情平静,似乎没有半分意外。而那些养在班家的各种老人,早已经被班家发了银财,安排倒了别处。
近来被抄家的人不少,据说但凡这些年得罪过蒋洛的人,下场不是抄家就是一贬再贬。这些人哭天抢地,痛心疾首,班家冷静淡然的反应,简直就是一众受害者中的清泉。
或许是因为蒋洛实在太不得人心,班家这个反应,竟引得不少赞誉声。甚至有才子特意写诗两首,来称赞班家失如何的不畏权威,如何横眉冷对邪恶势力。让看到诗的人纷纷摩拳擦掌叫好,竟是忘了班家也曾是权贵的一份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班家现在就是敌人的敌人。
班家被抄家以后,就被成安侯府的下人接走了。不过班家人不想连累容瑕,死活不愿意住到成安侯府,最后容瑕实在没办法,便让人在京城里买了一栋大宅子,让班家人暂时住了进去。
“岳父,岳母,”容瑕看着这栋别墅,有些愧疚道,“委屈你们了。”
“一家人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班淮喜滋滋地从腰带里抠出几张银票,这是他特意让人缝进去的,抄家的官兵并没有太过为难他,所以他就穿着一身缝着银票的衣服出来了。
他把银票尽数塞到阴氏手里:“夫人,这些都交由你保管。”
阴氏当下没有犹豫就把银票接了过来,她看向容瑕道:“我们现在也不方便去侯府,婳婳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请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她,”容瑕行了晚辈礼,并没有因为班家现在落魄就有半分怠慢,“婳婳近几日身体好了很多,每次可以用小半碗饭,还能用一些肉食。”
“这孩子从小就挑嘴,这些日子你把她哄住怕是费了不少力。”
“婳婳很好,对她好不费力。”容瑕笑了。
阴氏见他这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安顿好班家人以后,容瑕匆匆赶回了家。班家被抄家的事情,容瑕还不知道怎么告诉班婳,他担心她还没痊愈的身体,又因为这件事受到刺激。
“你回来了?”班婳穿着厚厚的锦袍缩在贵妃椅上看民间艺人玩杂耍,见容瑕进来,便伸手招他过来。只是她身上的锦袍有些宽松,一伸手便露出半截手臂出来。
容瑕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掌心,确定她的手并不凉才道:“今天有没有偷吃点心?”
“我是管不住嘴的人?”班婳骄傲地扭脸,“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
“嗯,我知道你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容瑕笑着把她抱起来,两人一路回到卧室,容瑕把人塞进被窝,“中午想用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今天胃口不太好,让厨房的人做些开胃爽口的,”班婳疑惑地看了容瑕一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婳婳……”容瑕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今天发生了一件事,你听了不要太激动。”
“哦?”班婳挑眉,“是皇位换人坐了,还是我父亲又得罪谁了?”
容瑕:……
“嗯?”班婳更加不解了,“我不会真的说中了?”
不然容瑕为什么不说话?
“几日前,太上皇颁发旨意,让宁王继位。”
班婳揪被子的手顿住,她睁大眼看着容瑕:“你说……宁王?”
容瑕沉默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神情很平静,仿佛登基的不是与他有嫌隙的皇子,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太子呢?”
“没有人见过太子,石崇海已经被撤去丞相一职,到了其他地方任知州,石晋也被发配去了边关。”
“蒋洛脑子有病,这个时候还放支持太子的石家人离开?”班婳就算自认没有政治觉悟,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石家人走,这无疑是纵虎归山。
“大概宁王觉得这样更加能够羞辱石家。”
“但是这样只会羞辱他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
“还有别的事?”
容瑕沉默片刻:“宁王登基三日内,连下三道贬斥岳父的圣旨,今日静亭公府被抄……”
“被抄家了?”班婳恍惚地看着容瑕,忽然点头道,“原来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梦顺序混乱又毫无逻辑,到了这一刻才明白,班家本就会被削去爵位,只是削去他们家爵位的不是那位造反的新帝,而是一直与班家不对付的蒋洛。
“婳婳,你别难过,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护班家一天,”容瑕见她似笑又哭,担心她伤心过度,“你相信我,我定不会让岳父岳母受委屈的。”
“我没有难过,”班婳看着容瑕竟是笑了,“我相信你。”
容瑕看得出班婳是真的不难过,她的双眸灿烂如星辰,里面是他看不懂的光彩。这样的婳婳,让他迷惑又沉迷,他忍不住把人搂进怀中,“婳婳,你有什么话一定要对我说,别憋在心中。”
“那我今天想要吃鹅掌,你让人去做。”
“好。”容瑕当即便答应下来,转身出门去吩咐候在外面的下人。
班婳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衣橱旁,拉开雕着双花并蒂的门,弯腰在最底下脱出一个木箱。
“婳婳,”容瑕走到班婳身边,帮她把木箱放到桌上,“这里面是什么?”
“一套衣服,”班婳轻轻摩挲着箱子的盖,“我让人为你做的一套衣服。”说完,她打开了箱盖,里面是一套华丽的玄色锦袍,锦袍上用暗纹绣着祥云,每一针每一线都彰显着它低调的华贵。
容瑕没有想到这箱子里放着的竟然只是一套衣服,用金丝楠木箱子装着的一套锦衣。
“我一直不知道这套衣服该不该给你试试,”班婳扭头笑看着容瑕,“因为你穿浅色的衣服很好看。”
容瑕觉得班婳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个。
“但是我想着从未见过你穿玄色衣服,竟又有些遗憾,”班婳把玄色锦袍从箱子里拿出来,笑眯眯地递到容瑕面前,“传给我看看吧。”
“好。”容瑕接过锦袍,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班婳在桌边坐下,她单手托腮,目光落到墙角摆的花瓶上,想起了梦中她临死前夸她是京城难得鲜活人,送给她狐裘的男人。
她对梦中的新帝观感很复杂,一是感谢他愿意照顾自己的家人,二是怨他剥去了班家对的爵位。
她的结局本该是在沈钰退婚以后,就没有找到合适的儿郎,最后被削去爵位,死在不知是何人的箭下。然而当她梦醒,现实与梦境越行越远后,她已经渐渐不再重视那个梦。
喜也好,悲也好,在这世上走一遭,荣华富贵享受了,若是落得抄家早亡的下场,也是她的命运,只要家人无恙,她便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不知过了多久,班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就看到身着玄衣的贵公子朝自己款款而来,白玉冠,上好的羊脂白玉,白皙的脖颈,完美得几乎不真实的下巴。
与梦中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班婳忽然便笑了,笑声传出屋子,让守在外面的丫鬟以为夫人因为班家出事,受到刺激疯了。
“婳婳,您笑什么?”
“我在笑一句诗。”
“什么诗?”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是我没念错吧?”
“没有,”容瑕在她身边坐下,“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想起这句诗来。”
“嗯,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穿玄色衣服比浅色更好看。”
“真的?”容瑕低柔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既然婳婳喜欢,那我便每日穿给你看。”
“那不行,”班婳摇头,“我可不想便宜了其他女人,让她们看到你的美色。”
“那我就在家穿?”
“好。”
班婳笑着点头。
她伸手在容瑕的白玉冠上摸了摸,忽然道:“容瑕。”
“嗯?”容瑕把她另一只手捏在掌心把玩。
“这个问题我只问你一次。”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