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一直到中午,袁飞飞还没有出来。张平把早上的饭重新放到锅里蒸了一遍,然后拿着碗筷推开了袁飞飞的屋门。
袁飞飞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脸朝下地趴在床上。张平觉得这个姿势怎么看都不舒服,他走过去,想让她翻过来接着睡。
可他的手一碰到袁飞飞的身体时,立刻惊呆了。袁飞飞的身子热得像火炉一样。他连忙去扶袁飞飞的脸,这才看到她脸色沉灰,气息不匀。
张平这才意识到,袁飞飞病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袁飞飞抱起来,平躺在床上,又翻出了两床被子给她上上下下盖好,然后去给她请郎中。
郎中看过之后说是受凉了,开了个方子,张平又跑去抓药。
等他再回来煎好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把药放到床边,然后坐在床上小心地拍了拍袁飞飞的肩膀。
袁飞飞毫无动静。
张平又晃了晃,袁飞飞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目光涣散地看着天棚,没等张平把药端起来呢,又要闭眼了。张平赶忙拉住她的胳膊,让她提起精神。
袁飞飞慢悠悠地转过眼,看见张平,像是不认识一样,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叫了声老爷。
她的声音干哑,有气无力。
张平听得手都颤抖了,他扶着袁飞飞的肩膀,抬手比划着——
【喝药,先喝了药再休息。】
袁飞飞看着张平的手,过了好久,才低声道:“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张平沉默。
袁飞飞转过头,又低低地道了一句,“肯说话就好……”一边说,她一边又闭上了眼睛。张平回过神,想起袁飞飞还没有喝药,他拉着袁飞飞的手臂,示意她先别睡。
袁飞飞皱着眉头转过脸去,“不喝。”
张平再拉,袁飞飞哼哼一声,干脆把身子转进去。
眼看药就要凉了,张平着急之下,伸出手,直接把袁飞飞从床里面抱了出来,袁飞飞痛苦地叫了一声就被张平拉了起来。
张平把药放到她嘴边。
袁飞飞鼻子不好用,但是看着那黑乎乎的要就烦,她坚定道:“不喝不喝。”
张平一手端着药,一手托着袁飞飞的后背,她要倒,张平就一用力,牢牢地撑住她。
袁飞飞坚决不喝药,张平两手都占着,也腾不出空闲劝她,两人就在屋子里对峙。又过了一会,药凉了,张平皱着眉头把药放下,打算重新煎,刚一放开手,袁飞飞噗通一下倒下了。
张平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
“老爷。”张平端着药碗走到门口,袁飞飞忽然叫住了他。张平回头,看见袁飞飞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她看着有些憔悴,一双细长的眼眸也没有平日的神采。
袁飞飞低声道:“你陪陪我。”
张平还有些犹豫。
袁飞飞悲惨道:“我要死了。”
张平:“……”
张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药碗放到桌上,重新坐回床边。
袁飞飞拉了拉他的衣摆,她病中力气小,但张平也顺着她的意思又坐过去一些。
袁飞飞翻身过来,双手环住张平,脸埋在张平的腿上。
张平的身子绷得很紧。
袁飞飞轻轻地枕着,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张平的身子总算是放松了下来。袁飞飞躺在张平的腿上,他的衣裤简单结实,或许是因为刚刚煎过药的缘故,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味道,袁飞飞在病中,鼻子不灵便,却也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苦涩。
夜里安静极了,屋子里点着油灯,袁飞飞抱着张平很久很久,她甚至觉得,就这样结束生命也是好的。
张平一直由她抱着,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燃尽,屋子里暗淡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顺着门窗缝隙,星星点点地照进来。
袁飞飞低声道:“你恨我么。”
张平摇了摇头。
袁飞飞没有看见,也没有再问。
问的人只为了自己而问,答的人也是为了自己而答。
不知过了多久,袁飞飞轻轻开口:“老爷,养了我,你欢喜么。”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低的轻笑。
笑声中有无奈,有感叹,更多的,是无法浅释的深长。
袁飞飞也笑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张平,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轻笑出声。
这一个问题,不管由哪个人来看,答案或许都是否定的。就算是袁飞飞自己回忆往昔,也会觉得张平抚养她,是苦大于甜,痛多过快。
可她依旧不会退让。
黑暗中,张平的手放在了袁飞飞的头上,他轻轻地抚摸了她的头发,袁飞飞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某一处,默不作声。
时光是飘忽的,偶然想起,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太久。
初次遇见,他就像拯救天地的神明,而她只是一个瘦弱的孩童。
再次遇见,她秀美聪颖,而他已鬓生白发。
岁月的凝重大多时间让人沉郁,可有时候想一想,却又让人心生感激。
因为这么久都过去了……
你还肯回来。
你还肯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