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真切,都当了真,只有探春深知宝玉的心思,不由偷偷低头莞尔。
宝玉见功夫做足,又道:“姨娘真是越发的糊涂了,三妹妹如今小小年纪打理家务已经不易,她是你生养的,你不疼她,不说替她多想想也就罢了,如今你看这府上大小人都等着看三妹妹大嫂子做事不妥出丑,等着拿笑话,可不成想你到是第一个找上门来寻麻烦的,真真不懂事到家了。”
一番话说得赵姨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抢白,又见外头婆子们都在窃笑,心中又羞又气。
李纨见了忙道:“好了,二爷也别太生气,姨娘不知道这旧例怕也是有的,又是死了兄弟,心中有气,不免闹了一回。”
宝玉冷笑道:“哼,嫂子快别这么说,若是今日仍是凤姐姐管事,她也敢这么闹不成?如今也不说是姨娘,只怕外头那些婆子心里装着些小算盘也早打好了吧?”说着歪着头朝外屋声音放大了道:“三妹妹你只管按你的行事,若哪个老货不识趣你就只管来告诉我便是,我给你拿主意。若我拿不了的,上头还有太太,还有老太太。这等子闲气可不是你该受的。”
外屋众婆子听了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言语。宝玉看着赵姨娘仍站着,道:“姨娘还在这里有什么事?莫不是在等我同你一起去找老太太评理?”李纨忙走过去,搀着赵姨娘回去了。
赵姨娘心中不忿,却不敢说出来,只心中道:“平日里那琏二奶奶就不给我好脸色,如今探丫头又来拿我说事,好端端的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管的宝玉竟也来羞辱我,来日必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才是。”
不说李纨送了赵姨娘出去,只说外屋里等着回事的那些婆子见赵姨娘去了,便有一个进来道:“宝二爷,三姑娘好,前日庄上来人说”
不等她说完,宝玉一抬手打断了:“好个没眼色的老货,不见三姑娘哭得这样,妆都花了,总要梳洗梳洗吧,你在府里这么长时间,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是是二爷教训的是,我却是一时糊涂”那婆子碰了一鼻子灰,蔫蔫的退了出去。“若是没有那太要紧的事你们先回去吧。三姑娘乏了,要歇歇,有什么事下午再回不迟。”宝玉又对着外头道。众人听了,才散去了。
宝玉这才拉着探春道:“三妹妹,也真难为你了。这些婆子下人我是知道的,哪一个是好惹的。妹妹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该打的打,该骂的骂,若是还不解气就回老太太撵了他们出去。”
探春自打管理杂事,早已憋了一肚子委屈,却无处诉说,更别说有人要给自己撑腰了,听了宝玉这话心中更委屈,不免又哭了起来。宝玉见探春哭得心疼,不免轻轻抱着拍了拍哄了一会子,探春才止住了,有些羞怯的低着头离了宝玉怀里。
探春低着头,却见宝玉脚上穿的一双黑帮红底的小官靴,因问道:“二哥哥,那日我给你做的鞋你怎么不穿?怕是看不上?”
宝玉笑道:“你提起鞋来,我想起个故事:那一回我穿着,可巧遇见了老爷,老爷就不受用,问是谁作的。我那里敢提“三妹妹”三个字,我就回说是前儿我生日,是舅母给的。
老爷听了是舅母给的,才不好说什么,半日还说:“何苦来!虚耗人力,作践绫罗,作这样的东西。””宝玉因故意要诱探春发笑,便一面说一面学着家政的模样,假装摇头撵着下巴上的胡须。
探春看宝玉这幅模样学得却是惟妙惟肖,将贾政的模样学了有七八成,不由噗嗤笑了出来。宝玉又道:“我回来告诉了袭人,袭人说这还罢了,赵姨娘气的抱怨的了不得:正经兄弟,鞋搭拉袜搭拉的没人看的见,且作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