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冲击也实在太大了,大得我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回到校园,学生们已陆续被家长领走。原来局长早已经乘专车来过学校。没有走的,学校已在操场上搭起了遮雨棚,从学生宿舍里抱了些被子出来,准备在操场上过夜。天渐渐暗了下来,似乎比平时黑得早些。因为地震,没有电,没有水,没有气,没有信号,学校让小卖部准备了若干干粮,发给每一个人。我领得迟了点,只得到一袋饼干和一瓶水。
四
一直没有妻儿的消息,一静下来,我就止不住地想。老师们在送走学生之后,也开始考虑自己的事,一个个陆续离开学校。我也很想就此走开,悄悄的,无声无息,但我不能。还有一些学生没人认领,还有好多老师无家可归。无论是我做人的良知,还是我作为一个老师,都决定了我只能呆在学校里。我要守护着我的学生,和他们在一起;还有我的同事,背后的若干双雪亮的眼睛。此时此刻,我可以不在乎,我可以只想着自己,但我不能,无论是职责还是义务,良心还是道义。
为了不想,我只有埋头工作。周老师扯来了篷布,校长叫我带几个老师去搭帐篷。我们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难不到我们,足球场的球门不是天然的支架吗?大家七手八脚地还是搭好了,尽管很难看。
天色晚了,留在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少,没有住在学校的老师也相继离开。田老师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跟我们搭好帐篷后,给校长说要回去看看。校长不允。田老师生气地说了一句:“那么多党员干部都不见影了,我也有家,我为什么就不能回去。”还是走了。
平静下来,我想给妻打个电话,一摸才想起还有办公室里。我不顾余震随时可能的降临,跑上三楼,取了电话。一看,有未接来电。打开,是妻的,5:05。放心多了。
信号时有时无,还是无法通话。我编了一个短信,发了n遍,终于显示成功了一次,但妻那边没有回应。是没有收到,还是她发不出来?我的心又沉重了。
又打电话,不通不通不通该死的电话,关键时刻,哑巴了!
正当我在煎熬之时,妻儿天使般出现在眼前,还有周老师的女儿海帆!我真不敢相信是事实!我抱紧儿子,看他,实实在在的现实!看妻,妻笑着,还是那样妩媚动人!我抚摸海帆的头,多可爱的小姑娘呀!
地震的时候,妻正在上班。她上班的地方是平房,震感似乎要弱些,所以也不是那么怕人。很快,她想到了儿子,马上去了学校。儿子读书的三小,正是城市的中心,四围都是高楼,要真是倒了房子,只有全军覆灭。还好,儿子没事,孩子们都没事。他们的“鱼”老师是好样的,他从办公室跑到教室,挥着手叫孩子们快跑快跑,自己站着不动。我可以想象他那着急的样子,他胖乎乎的跑样一定很搞笑儿子得意地对我说:“我星期天才在书店里看过地震逃生知识,没想到就用上了。有的小朋友吓得钻桌子,我是第一个跑出来的。天上掉下来一个东西,打在了我的头上,现在还在痛嘞!”说罢,手摸在了痛处。
我看儿子的头,是一个红包。老天真是开眼,掉下来的是一块小渣,而不是砖头!
五
学校的教学楼摇裂了,所幸没有倒;教师住宅楼摇断了,垒卵般还立着。我们都在庆幸:上天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并没有存心要伤害他的子民。
但情况似乎不妙。来接学生的家长,带来了各种传言,说外面摇得多惨多惨,死了多少多少人,我们都还半信半疑,没那么凶吧?
最先听到的是附近的孝泉中学,倒了楼房,但奇迹般地没有一个伤亡。
接着便是听说绵竹什邡怎么样了
到了傍晚,不知是谁弄来了一台收音机,我们听到了更多的坏消息——
今天发生的汶川7。8级大地震,波及几百公里,上至北京,下至海南有感,绵阳的北川,成都的都江堰遭到重创,震中地区的阿坝州汶川、茂县全无消息,温总理闻训后已赶赴成都,指挥抢险。都江堰市的聚源中学伤亡惨重,总理已到了现场
我们都还在暗自庆幸德阳的时候,不祥的小道消息纷至沓来。从德阳城里跑回学校避难的老师或家属都说,他们听说绵竹太惨了,山崩地裂,城里到处都在垮房子,汉旺成了一片废墟,东汽用卡车一车一车拉伤员往城里跑晚上,我把妻儿安顿在学校附近的亲母家,去看望他们时,有一个汉旺的亲戚在这里避难,证实了这个消息。
我们的学校紧邻绵竹,绵竹的许多地方我都去过,汉旺镇也去过好多次,那里有全国著名的大企业东方汽轮机厂,也有风景秀丽的紫岩山公园,那花园一般美丽的汉旺镇,瞬间成了废墟,真是不可想象!
传言什邡也很凶险,洛水、红白都出了大问题。什邡离我们也近,很多地方我都熟悉。洛水镇我还有一个同学在那里工作,赶紧打电话,不通哎,只有一声叹息。
刘老师的老家在绵竹的板桥,也急着打电话,没有一点消息。刘老师阴黑着脸,急得不成样子。
有很多老师是孝师毕业的,他们有许多同学在绵竹工作,都忙着打电话,一样地音讯全无。
最急的要数杨老师,她是阿坝师专的人,父母都住在阿师。阿师离汶川太近了,父母没有消息,在一边急得说不出话来。沉默就像黑夜一样,大家都心事重重地在期待,在祈祷;期待亲人的消息,祈祷亲人的平安!
我的父母兄弟都平安,我是从小卿那里得到消息的。
侄儿嘉在我们学校读书,弟媳小卿下午晚些时候来学校接嘉,告诉了我爸爸妈妈都好,全家都好,房屋只是有点裂,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们旌阳区好像没有什么大动静,除了听说孝泉中学倒了房子,还没有什么太坏的消息。晚上10点多,局长第二次到学校,看望留守学生和教师,告诉我们全区学生没有一个伤亡。
没有电,没有星,没有月,没有蛙声与虫鸣,四处一片浓黑,一片静寂。
六
围墙垮了,校园没了遮拦;教职工和他们的家人,还有几个留守学生,住在操场简陋的篷布下面;教学楼上许多门开着,还有教师住宅楼空无一人没有安全感的时刻到了,谁愿意来给大家当守护?
晚上9点多,大家都平静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寂静的夜晚仿佛隐藏着什么巨大的不祥。校长召集还在学校的教职工开会,商量晚上值班的问题。
谁都有家人需要照顾,谁都可以给自己找理由,值班当然得自愿。在灾难面前,校长把“试卷”发到了每一个人手中。
静,沉重的静!我在作记录,校长一个一个地问:“鬃祝阍覆辉敢猓俊蔽壹窍铝?5个人的名字,很快编成了五个班。
我值的是第三班,凌晨2:30-4:00。跟班的是刘、杨二位老师。这一班最艰苦,两头不得休息。
夜很深了,有些下小雨,沙沙的;还有点风。我们三人一个班次,通宵巡夜。又冷又饿,心里的害怕没有止境。每一个小的动静,都以为是地震,都让人心惊肉跳,汗毛竖立。平时多么熟悉的校园啊,突然间变得了陌生而恐惧。我们都不说话,手握雪亮的电筒,轻手轻脚地在校园里不停地走动。走到住宅楼前,看十多小时之前还是温馨的家园,一下子变得了狰狞而恐怖。赶紧走开。
校园很静,静得怕人,静得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的校园!
夜很静,只有静。人们并没有入眠。学生挤一边,老师挤一边,有的在小声说话。尽管点了很多蚊香,但似乎没有用,拍打声此起彼伏——蚊子并不因为地震就改变了吸血的本性。谁受过这样的苦,谁会想到落到这步田地?辗转反侧,无眠之夜啊!
尽管2点半之前我躺过一会儿,但根本就睡不着。起来值班,风一吹,头脑异常清醒。我想念我的妻儿,他们可曾入眠?还有我的老爸老妈,大地震时,他们虽然安全,可家里的房屋裂了。弟弟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黄许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消息。刘老师给板桥的电话打通了,房子全垮了,人没有伤着。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