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桥有关的记忆片段

    那夏日里毒辣辣的太阳渐渐的接近了地平线。此刻已不再像先前那样的燥热，偶尔还有些许的细风透过沉闷的空气迎面而来，给人烦燥的心里注入了丁点的安静。她戴着大大的墨镜悠悠的走着。墨镜大到遮住了半张脸。路上有赤脚的孩子好奇的看着她，仿佛她并不是地球上的人一样。

    要不是老家的房子要拆了，她想她也许永远不会再来到这个小镇。有时候她也会很奇怪，这里是她的家乡，她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五个年头，但是，对于这里的感情却并不足够的浓烈，好像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已，只有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或者一个特定的环境下才会想到他。

    她看到了那座桥，正艰难的跨在河的两岸，在余辉下更加显得风烛残年。桥的旁边立着一个简陋的警示牌，上面赫然的写着“限载”的字样，但后面多少吨的数字却被人为的破坏掉了。桥上不时的就会有经过改装的超载车辆疾驰而过，而桥只能依靠货车间行驶的间隔得以短暂的休息苟延残喘。

    她走到桥上，用手抚摸着久已不见的残缺不齐的栏杆。一种异样的心情油然而生，这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有过的一种心情了。她似乎想到了张栋，一个很久没有再想到的人。他曾对她说过，他一定会在这里建一座桥，一座高大肃穆的桥，这是他的愿望。而旧桥的存在让她知道了关于桥的事情，他并没有兑现。这让她看到了少年时代的誓言是过于理想化的。但她又不想这么去想，曾经他说话时的语气是那样的肯定，她宁可相信他只是因为经济上的原因，而不是忘记了曾经的愿望。她低下头，看着桥下，昔日清澈见底的河水，已经变得混浊无比。这完全是她想到的，她早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小镇在近多年来集中整个城市的大多数造纸厂。她无法再看见河底的石头，水草之类的东西了。河水散发着一股又一股腐臭剌鼻的气味。人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路过时并无一人掩住鼻子。她也没有掩住鼻子，对她来说这些景象让自己感到了十分的悲伤，在这种悲伤下，河水的气味显得不那么的重要。她顺着水流的方向望去，还有几家造纸场的烟囱正冒着浓浓的黑烟。她不由得又心里一紧，河水流经这里的时候已经这样的混浊了，再到下游会变成什么样啊！

    又一辆大货车疾驰而过，将她的头发吹得乱飞，她看着车辆带起的尘土弥漫在傍晚的空气中很久都没有散去。她突然决定去张栋的家里看看，很多年没有见了。她过了桥，他家就在桥附近的村子。已经十多年过去了，新建好的房屋比比皆是，她已经不能找到他的家了。她向四周望了望，一个手拿冰棒的小男孩正看着她。她走过去，轻轻的问，小朋友，你能告诉阿姨张栋家在哪里吗？小男孩低着脑袋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她面前晃动起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说，阿姨，我不知道。她轻轻的笑了一下，是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认识张栋呢？走到村口，她看到一位老人便走过去问。老人有些吃惊，停顿了几秒说，哎！张栋啊，挺好的一个孩子。哦，你是问他们家呀？就在那边。她向老人道了谢，然后顺着老人指的方向走去。　　　　她不屑于回忆起自己曾在这里的初中生活，她经常会这么对自己说，而实际上是她不愿意去回忆。记忆中自己的中学时代生活里总是充斥着自卑带来的伤痛。那时父母整日的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她的生活。她和七十多岁的奶奶孤独的生活在乡村。奶奶是一个勤劳，朴素的典型农村老人。所以父母总是很放心的把大把大把的零用钱给奶奶用，她的生活费也是由奶奶管理的。她是一个很省心的孩子，从不向奶奶多要一分钱。她知道爸爸的钱大部分都让奶奶花在了小叔的孩子身上而不是自己身上，但她向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情，只是在心里很渴望奶奶也能够像对待小叔的孩子一样对待自己。事实上她的这种简单的渴望也是一直没有能够实现的。

    她想到了十岁那年的一天，在孩子时期那一天的记忆是十分深刻的。那时，她想起那段记忆就会不由得胆战心惊，总是惧怕着这个家会突然间的支离破碎。小叔是奶奶的二儿子，比她的爸爸小了十岁，是在爸爸背上长大的孩子。那时的爷爷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从来不管家里的一点事情，奶奶也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农村妇女。于是供小叔读书的重担就落在了爸爸的身上，那时爸爸妈妈已经结婚了，他俩经常省吃俭用的供小叔读书，希望小叔可以争口气离开农村。结果小叔真的很争气，顺利的考上的大学，也离开的农村。但后来的事情却并不像人们想得那样了。全家人把所有的积蓄给他办完婚礼后，他就不太回家了，除了过年以外，更不会给奶奶给一分钱。那时的爸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常，但她知道爸爸一定很心寒。

    更让爸爸心寒的是妈妈生病以后所发生的事情，爸爸向小叔借钱，但被小叔用一句没钱给顶了回来。妈妈的医药费是爸爸借村里人的。这件事对爸爸的打击很不小，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叔还不及没有血缘的同村人。后来妈妈脱离了危险可以出院了，但这时的奶奶又做出了一件让爸爸伤心的事情。小叔的孩子出生了，婶婶的妈妈不愿意带小孩，小叔这时就想到了奶奶。这个一惯就默不作声的老人在这时做出了一个让她在以后的生活里最为难堪的一件事情，她不顾病中的妈妈执意要给小叔带孩子。固执的老人在家里麻利的收拾好行礼，又在肩上背起一袋重重的面粉打算要走。一向宽厚的爸爸在这时愤怒了，他大声的向他的老母亲喊着，不许去，你要去了就别回来了。老人不假思索的就回复了他的儿子，我就没有打算回来。说完后走出了家门。奶奶步履蹒跚的向村口走去，身后传来人们的阵阵哄笑声。

    一个月后的奶奶病倒了，因为劳累过度。在家里从不干重活的奶奶到了小叔家却成了最为忠实的保姆，除了照顾小孩以外，所有的家务都是由奶奶一个人干的。奶奶生病后小叔仅仅给了奶奶二块钱让她自己坐车回家。可怜的老人又一次变得沉默，手里紧紧的攥着小叔的两块钱，忍着病痛坐上了回家的车。

    奶奶在人们的哄笑声中又一次出现在了家中，爸爸在得知奶奶受到的待遇后气得浑身发抖，卧床的妈妈也不断的咳嗽起来。爸爸顺势从门后拿出一根木棍就往外冲，决定打死那个没有良心的狗东西。床上的妈妈着急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让爸爸不要去，毫无力气的奶奶紧紧的抱住了近乎疯狂的爸爸，然而正在气头上的爸爸什么也不顾及了，依旧向外冲着，把自己的老母亲拖得很远。奶奶在哭泣声中晕了过去，这时妈妈的状况也变得十分的糟糕，咳出了红色的血液。这时爸爸才开始慌张起来。她睁着恐惧的眼睛，瑟缩在墙脚，屋里慢慢的站满了人，人们慌乱的在家里来回走动着。救护车来了，她看到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急匆匆的将妈妈和奶奶抬了出去。

    十岁的记忆总会停留在那一幕，似乎是无法忘却的，因此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能感觉到那种情景会再次的发生。那段日子就生活而言应该是这个家里最为贫穷的时候。爸爸身上背负的债务对一个农民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但爸爸并没有被击垮，并且充分显露出了自己所具有潜力。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不但还清了以前的债务，还慢慢的富有起来。小叔又开始和爸爸来往。当然这种来往只是一种表像，爸爸不可能再像原先那样对待自己的弟弟，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一点血缘关系而已。他的弟弟让他伤透了心。她的爸爸常会对她说，真正的帮助是雪中送炭，而绝不是绵上添花，你要记住。那句话，爸爸会时不时的就提起来说，虽然并不说是谁，但她知道那一定指的是小叔。

    中学的时候她经常会背着一个旧旧的书包，穿着并不漂亮的衣服，低着头走在校园里最清静的脚落里。教室里，她也总是安安静静的坐着，除非老师点名，她从来不主动举手发言，也很少和人说话，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过她，或者说是注意不到她。这一切一直到张栋的出现。她原来总认为张栋和她是初二认识的，但张栋却说是初一，他说自己就是那次打架时坐在她车后的男生。

    那天她依旧背着一个旧旧的书包，穿着不漂亮的衣服，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还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吹得她得很用力才能骑得动自行车，也吹得她长长的留海不停的来回摆动着，刷得眼睛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她只能时不时的用手将留海拢到耳后，但不一会留海就又会掉落下来。她只能这样不断的重复着那个单调的动作。

    她吃力的骑着自行车，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群手持木棒刀具的学生。这聚积起来的人让她感到了极度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十岁那年院子里的那一阵混乱，那次的人也是像这样快速的聚积起来的。她扶着车，心里害怕的乱跳起来，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那群学生突然打了起来，一切更让她感到害怕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老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才慌慌张张的骑上的车。

    她可以感到自己的手不停的抖动着，车子被骑得东摇西晃。也许是风更大的原因，车子更沉了。身后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有人大声的喊着，别跑，别跑。她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要追自己。那一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逃命要紧，更加迈力的骑着车子。渐渐的她把那些打架的学生甩远了，这时她感到车子一轻，好像有人跳下车了。她继续骑着，只听见身后有人对自己喊声着，谢谢。她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骑着车继续向前。张栋说那个男生就是他自己。

    他们初二的时候就已经分了重点班，张栋以非常高的成绩进了重点班，而她则是因为超常发挥十分勉强的进了重点班。进班后，成绩又回复了以往的水平，接二连三的考试，让班主任孙老师格外的讨厌她。她已经记不清孙老师到底有多少次用尽各种方法挑自己毛病，找自己的事了。现在想到孙老师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曾有的那种恐惧，但却总是感叹，孙老师把教师的形象算是彻底的毁了。

    孙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一副很大的近视镜，总是不笑。那时孙老师整天都会找她的事。可是突然有一天孙老师对她的态度发生的很大的变化。孙老师讲完课后很友好的叫她去办公室。她看着孙老师脸上堆起的笑容，却感到了害怕，愣愣了站在原地不动。很长时间才磨到了办公室。她走到孙老师跟前头低得更下了，她不知道孙老师叫她到底是想怎么样。办公室静极了，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气里不可自制的大声响着。孙老师打破了太过安静的气氛，笑着说，周简，老师告诉你一好事情，老师想了很久，决定让你去参加这次的长跑比赛。

    走出办公室，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老师竟然会让她参加比赛。当时高兴的心情真的是无法形容了。整整一天都洋溢在快乐之中。那时她还不知道孙老师之所以让她参加是因为全班同学都不愿意参加。其实就算当时自己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孙老师也会逼着她参加，那时的她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她回到家中高兴的对着奶奶说，奶奶我明天要参加运动会了，给我做好吃的，我要跑第一。那天晚上，她大半夜都没有睡觉，在柜子里找cd。运动会上同学们在操场上坐得一定会无聊的，她想把cd和随身听拿去让同学们听。她很认真的找着，李冬冬喜欢听什么歌，蒋小帆喜欢听什么歌，何倩喜欢听什么歌

    第二天运动会的时候她就把cd拿给同学们听，看着同学们听着高兴，自己也很高兴。可是当自己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却看到同学们拿自己的cd当飞碟玩，扔得满地都是。她生气的向同学们走去，这时孙老师却问都不问，一直把她往跑道上推。她委屈的对孙教师说，老师，你看他们就几张碟，跑你的去，孙老师显得更生气。她没有办法，只能又站到了跑道上。周简，你看啊！她听到蒋小帆在喊自己，回过头去，只见蒋小帆笑着将她的cd掰成两半。她望了一眼孙老师，孙老师正瞪着自己。这让她没有一点力气去和蒋小帆吵架。

    比赛的枪声响了，每个人都快速的跑着，她也奋力的跑着。一定要跑第一，也许孙老师可以看在她跑第一的份上，能说一句公道的话。一定要跑第一，一定要让大家刮目相看。同学们谁也没有想到她跑了第一，在她跑完后，竟然还有人对她喊声，周简还有一圈哪！领完奖状后，她高兴的向孙老师走去，怯怯的说，老师，刚才她的话照旧没有说完，就被孙老师大骂了一通，别以为跑了第一就可以让我偏袒你，这样的孩子太可怕了，心机太重了，就站到这儿，什么时候叫你回去，你再回去。

    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到墙角的大树下，慢慢的蹲了下去，眼角里淌着泪。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学校附近的村子上空已经长升起了做晚饭时的炊烟，天渐渐的暗下去。可孙老师依旧没有来，也没有让别人告诉她可以走了。她呆在那里，好多种心情全都涌了出来，恐惧，委屈，伤心，还有对于自尊心的极大伤害。她知道那时候的她就像是一只没有力量的麻雀，是无法对孙老师说一个不字的。

    天晚了，黑暗下空荡荡的操场显得更为的可怕，操场上的双杠，单杠，还有树木，在这时都变得青面獠牙。她捂住了眼睛，避免看到这些东西后会产生一系列的联想。突然她听到了脚步声，这是她等了一整的脚步声，是孙老师吗？老师终于要放自己走了，再不回家，奶奶在家会急死的。可是脚步声越近，越熟悉，她意识到可能不会是孙老师。抬起头，是爸爸。

    原来爸爸听奶奶说今天学校举办运动会，本来打算一大早就敢过来，可是临时又有一些事情，所以很晚才到家，可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女儿并没有在家，后来听她的同学说，她被罚站，还在操场呢。爸爸带着她回家，她又显得很担心，怕孙老师明天又来追究，就对爸爸说，爸爸，咱们先会去给奶奶说我没事，然后你给我作伴，咱俩都站这儿吧，要不然老师明天问我我怎么办呢？本来就生气的爸爸，听了这话更生气了，简简，不怕，明天爸爸给你们老师说，说咱们家有事，才让你回去。听了这话，她才和爸爸回了家。

    第二天照常去上学了，孙老师的课堂上，她生怕孙老师会突然提起昨天的事情，就把头低得很低。半节课过去了，还好孙老师连提都没有提。这时同桌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说，周简，是不是你爸来了？她向门口看去，果真是爸爸。她真想让爸爸快点离开，孙老师已经没有提昨天的事了，爸爸这么一来，也许会弄巧成拙的。正想着，只见爸爸敲了敲门，孙老师回过头盯了爸爸一眼，没有理继续讲课。爸爸又敲了敲门，孙老师还是没有理。爸爸一下子变得生气起来，喊了一声，孙老师，里面说呢？还是外面说？好声说？还是喊着说？孙老师赶紧说，外面说，刚才不知您找我。

    和爸爸谈完话后孙老师走进教室，面部的表情又发生的巨大的变化。刚才的一张笑脸立马变得毫无表情。孙老师站在讲台上，声音洪亮的说，有些家长自己没有文化，还来教训老师，想让我对她孩子好，那要她孩子先把成绩给我考好再说。完了，又看着她说，周简，站到外面去。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向门口移动，全班同学齐刷刷的目光让她觉得格外的难受。

    教室里孙老师依旧讲着她的课，声音还是那样的激昂，她真的想逃开这样的学习环境，再这样下去，她也许会疯的。突然她听到教室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孙老师，你不应该这样对待周简同学，她没有做错事，她爸爸也没有说错话。为什么要让她站在外面？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可能是孙老师发了一会儿愣。然后孙老师说，张栋，你昨天运动会没有来，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你现在在这儿给我干什么呢？教室里又是一片安静，然后她看到张栋已经走出了教室站在了她的面前，说，周简，你没有错，不用站在外面。她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进去，孙老师并没有允许。张栋又重复了一遍，她还是没有动。突然他就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俩，望着他们竟然是这样走进教室的。孙老师的脸气得发白，大声喊着，给我走，你俩都走。张栋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顶了一句，走就走，不过等一会儿。说完就把教室前排拉的一张桌子拉到靠墙边，自己麻利的站了上去，轻轻的揭下了昨天运动会上的奖状，认真的一卷，然后跳下的桌子。拉着她，大大方的就走了出去，好像这样对老师的反抗是没有什么的。

    他们翻出校门，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的路来到了镇上的桥上，他很大胆的坐在桥的栏杆上，双脚自然的摆动着，她倚着栏杆站着。她说，张栋，现在我们怎么办啊？我无所谓，反正学习不好，孙老师怎么对我都成。你怎么办呢？他显得很不屑的说，管他的呢？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才不怕呢？她说，那我们明天还上课吗？他笑着说，上啊！当然上啦！还要孙老师请着咱们上课。说完又大声的笑了起来。桥上有担着粪便的农民过来，他们都没有掩住住鼻子，张栋说，其实我挺喜欢那种淡淡的粪香。她感到很吃惊，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香去形容粪便的气味。也许就是从那以后，她遇到担粪的人路过时，更加的不会掩面，也会想到曾经有人那样的形容过粪便。

    他跳下桥，趴在栏杆上。她也转过身子，趴在栏杆上。河里的水很清，尽管上游有很多洗衣的妇女。他说，我小时候，下过雨后就会有可多可多的鱼漂上来，我和我爸爸就会用洗脸盆捞鱼。不过现在上游的挖沙机太多了，然后鱼就少了，以前这里的水那才叫一个清呢！他说的这些，对她来说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她的家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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