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

    　　一

    结识楚云帆缘起小她60天的表妹。

    她很少见表妹那样聪敏好学的女子，短暂年华中，处处优秀。

    表妹其实家境颇好，只是自幼父母感情交恶，动辄无暇顾她，于是表妹7、8岁上，便极为自立，不知是否为躲父母争执冷战。表妹每天早上4点稍过便会起床，自己吃些东西，看看书，再趁最早的晨光第一个走进教室，多年如一日。考试自是信手拈来，常常第二是失常，第一无悬念，小学时，便一帆风顺跳了两个年级。

    光阴渐长，表妹亦出落得瞳如点漆，玲珑慧黠，学业上照例一日千里的优势，只是亲情淡漠，眉目间有隐隐的孤清。父辈有时说起表妹与她，总赞表妹聪敏倔强，却说她施晴清柔安静。那时，她羡煞了表妹的颖慧。

    只是高考前夕，父母再次恶吵几至离婚，表妹将心事尽置于冷眼。高考分数下来，聪慧如她，竟只收得某所二类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学习经济管理。

    但这又何妨，大学里表妹仍是人中之凤，念至研究生毕业，京沪两地均有经管机构调她的档案，表妹略加思忖，选择上海。

    可谁料，于表妹，那里竟真成伤害之城。

    二

    两年后的一个初春，施晴在老家忽听噩耗，表妹自杀了。

    不敢相信是那个一直优秀、独立的表妹。叔叔婶婶一夜之间，哑掉喉咙，哭到没力气哭也终于没力气吵。施晴陪着几乎傻掉的二老奔丧。

    表妹因何赴死众说纷纭，隐约有为情所伤的迹象。不过，表妹在同事眼中是个工作能力极强但很是沉默的家伙。那些绯色传闻似来自空穴，说的人都在半信半疑。

    数日后，叔叔婶婶取了表妹不明不白的骨灰先回老家，施晴暂留在表妹的住处再做些细节料理。

    表妹租住的小屋，还有半年到期。屋内是灰白的格调，书架、花瓶、衣柜、电脑。整洁中凌乱。

    警方确认表妹是毫无疑问的自杀。煤气中毒。一纸遗书上只六个字：心痛！很痛很痛！

    表妹死因仍是成谜。

    直到某天，施晴整理表妹的遗物，她打开表妹的电脑。忽然发现，电脑的收藏夹里收着一个博客地址，自动登陆一个叫"过客*流星”的用户名。

    她在那一刻走进表妹幽暗清白的世界。

    表妹为他而死，而他全然不知。

    孤傲倔强的表妹暗恋上同单位非同一部门的他。一年间的博客里写尽小儿女的痴情，写他的第一眼目光，第一个微笑，那些并非偶然的巧遇之后的脸红心跳，那些神魂颠倒的臆想，沉醉如痴的幸福，梦醒后的虚空和反复沉溺。那些分裂的爱在文字里极其逼真，逼真到表妹以为他已与自己私定终身、生死相许，她只等他来追求便要立即同意。可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表妹虽聪明颖慧，但年龄嫌小，且多年专注学业，于感情事竟简单固执、不知所措。

    表妹最后三月的文字里，笔锋忽然一转，记述他怎么竟认识了别的女人？给别人疼爱，对别人微笑。连他眼角的余光都越来越薄。表妹痛感被深深辜负。除了切割自己寂寞的碎片，毫无出路。在一个大雨磅沱的夜，一只被红酒浸泡的手，终于把永远的黑暗留给眼睛。

    那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便是楚云帆。

    三

    一个女人想认识男人并不难。尤其这女人又温柔漂亮，尤其这个男人在一个女人的博客上留下许多气味和蛛丝马迹，多走几次他下班的路，袅袅婷婷的背影不经意地回眸给出一个似曾相识的迷惘的微笑，手中拿一本“卡夫卡”或者“飞鸟”一张春去时听禅、冬来时安静的唱片，等等。

    她并不想对他怎样，也谈不及报复。只是深潭下有不甘，让她想知道楚云帆到底是怎样的男人，令表妹欲生欲死。她在老家辞职，接着在上海应聘了一个薪水不高但尚算得体的职业。数次偶遇后，他和她终于有了第一次约会。她熟知他的细节喜好，这让她无比乖巧动人，长袖自若。他慢慢迷恋上她，儒雅的眼神有点深情，水乡的青石板上会留下两双脚印一左一右的节奏，狂野的曲风也有入骨的悠扬，孩子般的笑容开启了她的感动。

    她动了感情的机关。

    有一次，在她的手机寂寞了三天之后，她忽然猛醒：难道真的恋爱了？

    那些胶漆样的甜蜜只好默认。

    四

    表妹是她对他的秘密。偶尔的一次月白清风里，她随意问他知不知道“过客流星”这个名字。他的表情是可爱的茫然。她忽然无语。

    夜来入梦，表妹来她床前的月色，诘她：我与他生死相许，他为什么不爱我？你让他爱我。你告诉我，他爱过我。你不能和那个女人一样对不起我。

    那个在表妹的文字里立体了三个月的女人，是他的助手非儿，活泼开朗、漂亮大胆。但其实早已名花有主。她知道非儿只是他的助手而已。但是，她开始挑剔他，她并且代表表妹，一起反对他和非儿来往。他莫名其妙的错愕，一再解释。可她仍然无名恼火。周而复始。

    他问为什么？终于一个夜晚，她告诉他，表妹爱他爱到为他而死，因非儿而死。她有心结，无法接受他和非儿的交往。

    日子有些沉默尴尬。他寂寥应下，却也无端烦闷。他对她说：你要知道，如今只我们二人相爱，与表妹或非儿无关。

    可心结就如一根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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