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毛毯温暖,害他不由得又想起玉瑶来。他叹口气,翻个身,把毯子裹紧一点,努力想把脑中玉瑶的图象忘掉。
玉瑶已经能下床做正常的活动了,只是做什么都不能太用力,以免拉扯背部的肌肉,她也还必须趴着睡,每天换药。这天早上她稍稍装扮一下自己,就要步出帐去。
"长公主。你要去哪里?"红铃拦在帐口问。
"我要去向母后请安。"
"太后命令我们要好好的照顾你,这两天还是让你待在帐中。"
玉瑶不解的眨了眨眼晴。"我为什么还要待在帐中?我是背受伤又不是脚受伤。我在帐里足足待了四天,己经快闷死了。对了,红铃,我觉得你昨天一整天都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喏,你看,你那个心虚的表情又出现了。咱们是从小就在一起玩,无话不谈的好姊妹,你心里有什么事就说呀,闷着多别扭。"
红铃不自然的笑笑。"长公主,你多心了,没什么事呀。"
"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是母后要把我软禁吗?
"没有那么严重.太后只是希望你在帐里多休息两天。"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不出去走走,我会闷死。让开,我要出去。"
"长公主,行行好,别为难我,这是太后的吩咐。"玉瑶跺一下脚,不甘心的坐下来。"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跟我母后才是好姊妹,你老是帮着她来管我。要不是你才大我两岁,我真想叫你一声阿姨。"
红铃苦笑。"长公主,请你体谅我们做下人的苦。我们没有做好太后交代的事,击怒她的话,是会被砍头的。"
"母后虽然严厉点,但她也不是个会随便砍人的大魔头,顶多是吓吓你们而已。好吧,我今天不出去,但是你要告诉我,母后在忙什么,为什么这两天她都没来看我?
“这”"红铃!"玉瑶噘嘴恼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吗?你从来都不会这样吞吞吐吐的。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呃听说太后、皇上和群臣为了是否要继续和宋国和谈争论不休。太后和挞哥等人主战,皇上和耶律显忠等人主和。太后想要大举出兵攻打澶州城,但是皇上说挞哥试攻的结果没讨到便宜。我们要硬攻的话恐怕会损失惨重。不如再和宋国谈谈看,也许他们肯再让步。"
玉瑶挑眉问:"挞哥什么时候试攻过澶州城?我怎么不知道?是凌飞回去之后的事吗?"
红铃的神情一变,噤口不答。
玉瑶更加狐疑。"说呀,你怎么不说了?是不是"她悚然心惊。"是不是凌飞在挞哥攻城的时候战死?你怕我伤心,不肯让我知道?"她跳起来,紧张的抓着红铃的手摇。"你快说呀!"
"不是的,长公主,凌飞活得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活得好好的?"
"因为"接腔的人是萧太后,她缓步走进帐内。"凌飞正在辽营内。"
"啊?他来了!"玉瑶换上一脸的喜色。"他是来和谈的吗?"她放开红铃的手,趋近母亲。
"不是。"太后冷冷的说。"他被挞哥俘虏,现在囚禁着。"
"啊?"玉瑶愕然。"他受伤了吗?我可以去看他吗?"
"他左臂受伤,伤势不重。你不能去看他。"
"我为什么不能去看他?母后,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放他走。你不相信我的话,叫红铃陪我去,我只要站在牢房外跟他讲几句话,看看他真的安然无恙就好。"
萧太后叹口气坐下。"我要怎么样才能使你对他死心,杀了他吗?"
"不!"玉瑶急得掉泪。"母后,你要是杀死他。等于杀死我的心,我会一辈子都很伤心。"
"一辈子是很长的时间,而你还年轻,过一、两年你就会忘了他。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欢挞哥的话,我会为你另择佳婿。"
"不!不!"玉瑶摇头洒泪。"我如果不能嫁给凌飞就终生不嫁。"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痴,这么傻?你为他挨了鞭子还不后悔吗?"
"不后悔。母后,现在您的气比较消了,我就老实说吧。那天我的确是故意不锁上牢门,让他有机会逃走。那时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将来不管他娶什么样的汉族女人为妻,我都会遥遥祝福他。"
萧太后再次叹气。"当年我要是像你这样执着,就不会嫁给你父王.而嫁给从小订亲,青梅竹马的韩德了。玉瑶,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那几鞭是想打醒你,教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没想到你对凌飞还是一样的痴情。"
"母后,"玉瑶跪到母亲面前,含泪说:"女儿不孝,惹你生气。我知道自我襁褓时父王过世,您是多么辛苦的料理国事、家事,为皇兄撑持着帝位,使一些觊觎皇位的野心家知难而退,连韩叔也不怨你,愿助你辅佐幼主。"
太后叹通:"我一直努力的培养隆绪,希望他成为一个明君。现在他有自己的思想、见解,几乎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他的心太软,令我还放不下心。做为一国之君要想得长远,不能有妇人之仁。或许是我老了,身体不如前了,我竟有了妇人之仁,不想杀凌飞。"
这回玉瑶流下的是欣喜的眼泪。"谢谢母后,谢谢母后。"
萧太后苦笑着摸摸女儿的头。"你父王驾崩的时候,你还是个不解事的婴儿,所以我一直最疼爱你,希望能给你足够的爱,以弥补你不曾得到父爱的遗憾。既然你对凌飞那么痴情,我如果杀他,一定会影响我们母女的感情。"
"母后,即使你杀他,我也不会怪您,可是我会伤心,我会天天思念他,谁也不嫁。"
"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儿女快乐,可是,玉瑶,你要知道,我要是成全你,让你和他结婚,你也不见得会快乐。"
玉瑶赧红了脸说:"母后,这个您不用担心。凌飞对我并非全无感情。不瞒您说,上次他来谈和的时候,我叫红铃去带他来见我。"
太后瞟向红铃。
玉瑶连忙道:"母后,您别怪红铃,是我逼红铃那么做的。"
太后和红铃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说下去,你们见面之后呢?”
"他很心疼我为他受了鞭刑。"玉瑶娇羞得粉脸红馥馥的,自然的流露出沉醉于恋爱中的妖媚。"他说他已对我动了真情,他也希望能和我成亲。临去之前,他还亲了我的嘴。"
太后舒展眉头,微微浮现笑容。"你这几年出落得比哀家当年还美,你又对他一往情深,他如果没有爱上你,那我真会怀疑他是个目盲心盲的白痴,可是,你要知道,"太后又皱眉。“他爱你是一回事,你们成亲会不会幸福是另一回事。”
"我们会幸福的。"玉瑶自信满满的说。"先前我提婚议他宁死不从是因为我们两国敌对,他又有未婚妻,现在我们两国要和谈,相亲成为条件之一,只要我们不坚持要他入赘,我相信他乐于和我成亲。"
"可是我坚持要他入赘。"
"为什么?母后,二皇姊不是嫁到西夏去吗?你并没有坚持要二驸马入赘。"
"她的情形与你不同,西夏素来与我大辽友好,大宋却是我大辽的世仇,哀家担心你嫁过去的话会吃苦受罪。"
"不会的,母后,凌飞表面刚强,其实他内心且温柔体贴的,我感受得出来。"
"你太天真了,玉瑶。你从小不曾受过什么挫折,哀家也一直刻意保护你,不想让你被人世间种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龌龊事污染,结果造成你太乐观,觉得凡事都很简单的心理。汉人一向排斥外族,当我们是番邦的蛮子。你要是嫁给凌飞,随他到中原,将来生活习惯、饮食起居一定难以适应。很可能还会有婆媳、姑嫂等等,因习俗、观念不同所引起的种种问题。在辽国你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公主,进了凌府后,你可能成为人人欺负的对象;还有,汉人家境好的,通常三妻四妾,你受得了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吗?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玉瑶的一双美目眨了又眨,认真的思索。"我想母后您常说中原的气候和环境都比大漠好,我应该可以适应。与人相处嘛,应该也不难。只要我待人以诚,我相信别人也会以诚待我。就算凌飞骂我是番婆子,我也能忍受,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凌飞再娶。我一定要问他,叫他答应我不再娶别人。"
"眼前有个问题恐怕比其它所有的问题都大。"萧太后沉重的说。
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玉瑶不安的问:"什么问题?"
"凌飞被挞哥俘虏的时候,挞哥用奸计攻城害死。他爹,他一有机会就会割下挞哥的人头祭拜他爹。他对我们的敌意势必比以前更深。以他的脾气,很难说他还愿不愿意与你成亲。"
玉瑶忐忑了一夜,根本睡不着。趁黎明之前。她不顾母后叫她暂缓两天.等凌飞气消了些再去看他的命令,偷了一套军士的衣帽就走向死牢。
她能够体会凌飞的心情,她母后要是被宋军杀害,她也会很难受。现在她并不想奢谈婚事,只想去安慰他。在这种时候,她相信他需要一个爱他的人陪他。
可是,她的立场有些尴尬。挞哥不可能私自出兵,当然是经由她母后的授意或同意,才去攻打澶州城。这点凌飞当然也知道。他想要的恐怕不只是挞哥的人头。如果要得到的话,他恐怕也会拎她母后的人头去祭拜他爹。如果凌飞将对她母后的恨转移到她身上,她也不会意外。
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数,一波末平,一波又起。辽宋两国的和平出现曙光,凌飞也爱上她了,却又蹦出他爹死于辽军炮火这样无法转回的问题来。她和凌飞的情爱怎么会这样曲折?昨天之前,她还抱着他们有情人终能成为眷属的希望。现在,以她对凌飞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己微乎其微,她的希望很可能转为绝望。
无论如何,她还是爱他,还是希望能尽量帮助他。就在这一夜间,她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懂得去为他想,懂得深人去想事情。母后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是到了她该长大、该成熟的时候了,只是,成熟的滋味未免太苦涩了些,必须用挫折、失望和泪水去换取。
爱情使她软弱,使她在最近几天内流下的泪比过去十九年加起来还多;爱情也使她坚强,使她相信只要有心,铁杵真能磨成绣花针。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结,要看你有没有耐心、有没有毅力去解。
即便她做过各种努力,凌飞还是不再接受她,她也无怨无悔;至少他曾对她柔情款款,至少他曾有过和她比翼双飞的意愿。她会永远爱他,永远祝福他,也希望他的心头能长久留存对她的淡淡回忆。
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正是大伙儿睡得正香甜的时候。整个辽营平静、安宁,只有此起彼落的鼾声。
她走到牢房边.还没有出声唤他,凌飞就睁开眼睛,可见他没睡熟,或是根本没睡。他的眼晴缺乏昔日的光采,因为急速的消瘦,而显得眼眶凹陷,颧骨突出,眼晴周围出现黑圈。
玉瑶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好不忍心见他这般憔悴,他被俘虏后可能一直不吃不晚。牢房的地上有三个只被啃了一、两口的馒头。
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涣散,没有立即认出是她。等到他的眼神显示由他认出她了,他拉下脸轻声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他翻过身去,整个人几乎都藏进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