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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一家子再次围坐下来之前,省委书记抬手发话,招呼他的孙女。“去,婉儿,把沈叔叔的证件拣给他,别弄丢了,补起来麻烦。”
“好的,外公。”琬儿正无聊得紧,听到吩咐,高兴地从椅子里弹起身来,跑去院子里转上一圈,然后蹦蹦跳跳地又奔了回来。
“给你。”小姑娘朝我伸出手来晃了晃“还有这个。”她的另一只手里,捏着咱那副墨镜先头让小乌龟给打掉在地上,我都忘记捡了。
“谢谢你,琬儿。”我伸手欲接,小姑娘却缩了回去,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你先告诉我,沈宜修。”她说“枪指着你,也敢跟人打架,你这人怎么就一点都不怕呢?”
“哦?谁说不怕?当时就怕你姥爷打我。”我笑“不过人嘛,应该要勇敢一点,要是因为害怕就不敢动,人家就越欺负你,是吧?”
“嗯,呵呵。”小姑娘笑出声来“谢谢你啊,把那个家伙打跑了,看得真痛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
周芷韵在后边干咳两声,脸上表情尴尬无比。
“妈,你感冒啦?干嘛咳嗽?”琬儿回过脸去,笑嘻嘻地说“我是讨厌他嘛,又没撒谎。你跟外公不是常常跟我说,人都要讲真话的吗?”
我大笑。“对的对的,琬儿说得对,我支持你,应该要说真话,哈哈!”
长公主抬起脸来,横了我一眼,表情气愤愤的。
然后小公主把东西交我手上了。“嗯?”她看到了我的眼眶“你也被打成这样了,都青了,象个熊猫”
我一愣,抬手摸摸眼睛“哦,呵呵。”我笑“不是那家伙干的,他没这本事。”
“那是谁干的?”琬儿的样子很惊讶“你这人,是不是一天到晚就跟人打架啊?”
“那倒不至于。”我一边说话,一边把墨镜架到眼镜上,也感觉有点尴尬。“在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家里,嗯,可能比你大两三岁吧”
“是吗?真的?”琬儿好奇心又上来了“为什么打你?”
“他这种人,跟谁打架都不奇怪。”周芷韵瞥我一眼,轻蔑地插上一句。“流氓嘛,就是这么生活的。”
小姑娘没理妈妈,很有兴趣地拽我胳膊。“说嘛说嘛沈宜修。”她说“是不是你干坏事了?”
“怎么会呢?”我赶紧辩解“给人家误会的,我也没敢回手,后来弄清楚了,这眼镜,还是她给送的呢。”
“哦?为什么?你不是很勇敢吗?人家打你,你会不还手?”
“呃,这跟勇敢没关系。”我说“告诉你一句话,人嘛,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该出手时就出手,懂吗?”
“哦。”小姑娘看了我一会,点了点头,样子依然不太明白。然后她走开了,带着一脸思索的表情。“外公”然后她趴到姥爷的肩头,表情迷惑地问了一个“这两天,到家里来的人,怎么都在说他啊?流氓什么的,我听到好多,还有,你们刚才不也这么说吗?流氓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应该是骂人的啊,我都弄不明白了。”
“嗯?”省委书记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也有几分尴尬。但是孙女盯着他,表情非常认真,充满求知感,他可能觉得不太好敷衍。“这个嘛”他解释说“本义不是什么骂人的词,从字面来理解,就是指丧失了生产资料,流离失所的人。”
“嗯,流,漂游浪荡,跳脱不羁,关于这个氓嘛,原来是说士人,没有褒贬,诗经有云: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老周信口胡诌,眼睛望着我,嘴角噙着一丝诡秘的微笑,不仔细看,不容易察觉。
“哈哈,您真强!真正的博闻强记啊!”我赞了一个。“不过这诗的意境,不合适吧?值得商榷啊,您还背那么多”说着话,心里突然一凛,因为感觉老同志看我的眼神颇含几分深意,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脸,瞟一眼旁边的周芷韵。
长公主看着父亲,表情也很古怪。
“哦我知道了。”琬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您的意思就是说,流氓不是坏人。”
“呃,这个”老周有点语塞。
“还有,外公,我崇拜您,真的。”琬儿伏在姥爷肩头,非常钦佩地赞了一个“那么一大段诗经都能背,您也很有文化哦。”
“嗯,当然。”省委书记靠在摇椅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表情怡然自得,看起来,小孙女献上的马屁让他相当有陶醉感,老周眯缝着眼,淡淡地说“流氓有文化啊”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看琬儿,又看我们,神色十分怪异。
!
爆笑!
我们先是愣了一愣,长公主望我一眼,终于憋不住,然后婉儿带头,大家集体笑出声来。
小姑娘前仰后合,格格格地合不拢嘴,笑声跟银铃一样清脆悦耳,在风里飘荡得很远。“你自己说过的啊,外公,可不许赖皮,您也是流”
“嗐!”省委书记非常尴尬“都是让你们给闹的,什么流氓流氓,乱七八糟一大堆,说了一晚上,我都给绕进去了。”然后他摇摇头,也笑了。
长公主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估计在她看来,自己的父亲,以思维缜密言辞雅驯著称的省委大书记,严谨肃穆了一辈子,这样严重的口误,难得一见,实在希罕哪。
“没关系没关系。”我边笑边摇手“给点幽默感,大家都快乐,是吧老板?哈哈!”
“外公,您成了,嗯,那个,可不怪琬儿。”小姑娘手指又转我这方向来了。“都是因为你,沈宜修。”她说“不过,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上外公这来的,每个都跟哈巴狗似的,我都看烦了,你怎么就跟他们不一样呢?”她笑着问我“难道觉得自己有文化,你真的就什么都不怕吗?还在这里打人”
“嗯,怎么?你不是也觉得他活该吗?”我说“敢到我面前耍流氓,那可是关公门口舞刀啊,当然得揍他,因为他不配”
“够了够了,别笑了。”老周抬起手来,中止了这个话题的探讨“这不是什么流氓的问题,不用再讨论。”然后他看着我,表情严肃起来。“你来之前,有人汇报上来,说你沈书记今天没有任何手续,在人家那个叫黄金时代的俱乐部里捣乱,还动上了枪,是这样吗?”
“哦?您知道了?”我倒也并不意外。“是的,是我干的,您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