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秋围风云中

  宗政无瑕浅笑地问：“你担心他们生气吗？”

    她摇头。“若是担心我就不来了！不是吗？”笑了笑，又说：“不过，如果不是你提起，我也不敢说要跟来！”

    宗政无瑕说：“呵呵，如果没有你，我可要大费唇舌一番才能说服我那古板的爹爹了！”

    柳涵玉灿笑。“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你，很多以前没有勇气做的事突然变得不是问题了。”

    宗政无瑕意外的问：“真的吗？”

    柳涵玉点头。“我在想，我们要是早点认识该多好啊！”和柳涵玉柔柔暖暖的目光对上，宗政无瑕也柔了笑颜，说：“现在也不晚，不是吗？”后者听罢但笑不语。

    “休——啪！”一阵疾风自两人间擦过。两人反射性的回头看，一支蓝色羽翎的箭正没入身后的树干，让她们心惊地相视一眼。

    柳涵玉诧异道：“这好像是英王爷的箭！”

    “他的箭？”宗政无瑕直觉的转向蓝箭飞来的方向。“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时护送两人入林的侍卫个个神色紧张。“禀二位娘娘，前面似乎有异动，末将担心有危险，请两位娘娘速速回程！”

    经此一说，宗政无瑕凝神细听，果然听见远处有不规则的声响，当下便说：“你们护送贵妃娘娘回去，我去看个究竟！”

    柳涵玉摇头说：“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两位娘娘——这不妥——”

    侍卫的话音未落，宗政无瑕已踢向马肚，扯住缰绳，白马拔腿往蓝箭飞来的方向奔去，侍卫们只有都勒马跟上。

    穿过小树林，前方斜坡上的景象却惊呆了当先的两人。

    “有刺客！”众侍卫惊呼出声，其中一人反应过来，低声对同伴说：“快保护娘娘回去！”

    然而当先看到前方情形的宗政无瑕和柳涵玉却都置若未闻，只是愣愣的望着林外乱成一片的山坡地。

    山坡上，山草被血染红，开膛破肚的马匹，血流如注的断肢，以及伤痕累累的、奋力嘶杀的人；人声，马嘶声，兵器交接声，以及利器刺进的声音——触目惊心的血腥画面和纷乱的声音同时灌入大脑，宗政无瑕只觉耳边嗡嗡响，全然不知反应。

    “呕！”柳涵玉面色刷的由红转白，翻胃的干呕起来，阵阵晕眩袭来，胯下的枣红马受惊的嘶鸣，她趴在马背上死命抓住缰绳才免落马。

    马嘶让宗政无瑕瞬间回神，脸上神色一整，对焦急地想带她们离开的几名侍卫命令道：“火速通知林外的禁军支援！”

    训练有序的侍卫被她这一喝震醒，其中一名侍卫连忙掏出怀中的焰火弹点燃，焰火啪的在天上开出绚丽的花朵。只是花开的同时，那名侍卫也平平的从马背上跌落，咽喉插着一枚三角形飞标。

    宗政无瑕猛地回头，透过林间的枝叶，她的目光对上一道冷杀的视线，抓住缰绳的手因而僵直。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依然感觉得到对方的冷冽杀气。打了个冷颤，她抓住柳涵玉的衣服将她一道扯下马，两人随之跌倒在灌木丛中。由于此处地势倾斜，落马的两人在地上滚了五六圈才被树干挡了下来。

    “啊——呕！”柳涵玉再也忍不住地呕了出来。

    “怎么样了？”宗政无瑕连忙将她扶坐起来。

    “我——没事！”顺了顺气，柳涵玉忍着再度作呕的恐惧，目光移向杀戮的前方，脸色瞬间又由白转青，惊惶失措地大叫：“英王——英王危险！”

    什么？！没及思考她为何如此惊慌，宗政无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毫无心理准备的看到两柄亮光闪闪的大刀正同时砍向龙天澈。“啊！”龙天澈闻声抽空回头，发现了草丛中的两人，危险的避过刺客的刀锋，心里却骇然——该死，这种时候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王爷小心！”赵子奕抖开无数剑花，将激射向龙天澈背后的飞标尽数扫落。

    这些刺客是冲他来的！龙天澈利眸微眯扫过地上的飞标，侧头看向一丈外正和一刺客对招的龙天浩。后者逼退刺客，目光正好和他撞上，一瞬间，相互探究的视线在空中撞击出火花。

    龙天浩也正在怀疑他！

    为免成为刺客的目标，宗政无瑕和柳涵玉隐入灌木丛，透过枝叶往外望，目光所及三名蒙面刺客正围攻龙天澈，其余七八名刺客分别和龙天浩、元誉、赵子奕及众将军周旋。直觉告诉她他们的目标不是皇上而是龙天澈！可，这又是怎么回事？她又抬头往方才和她打了照面便没有动静的飞标刺客所在的树上看——人呢？她下意识的环视四周，却没见人影。

    想起方才出人不意的飞标，如果这些人的目标真的是龙天澈，那——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她还没走？龙天澈眉心揪紧，一边应战一边分心、密切地注意灌木丛周围是否有伏兵。

    这时，有一名蒙面人发现了他的分神，同时也发现了灌木丛中的两人，刺向他的利刃忽地一偏，剑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逼灌木丛。龙天澈发现他的意图，用了十成的功力隔空一掌劈出，凌厉的掌风扑向刺客，刺客登时被击飞出去。然而，这么一来，其他人也发现了灌木丛中的两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七八名刺客同时往灌木丛扑来。

    这时，发现救援焰火赶来的皇城禁卫军已经到了不远处。

    龙天澈一个闪身，赶在所有人之前来到宗政无瑕和柳涵玉藏身的灌木丛。宗政无瑕只觉得身子被提了起来，身形虚晃一动，才回神已然来到原来的白马前，只听得龙天澈说了声“快离开！”便被他推上马。她还没在马背上坐稳，刺客的刀光剑影已经追到身前。

    龙天澈狠狠踹了马腹一脚，见白马嘶鸣两声撒腿飞奔出去，自己则迎向了追来的数名刺客。柳涵玉的枣红马受到白马的惊动，也跟着飞奔起来。

    刺客突然默契的分成两组，三人缠住龙天澈，其余人追赶奔走的两匹马。龙天浩见状，飞身截住追赶的数人，然而刺客仿佛意不在此，避开他的攻击后便趁机追赶。见此情形龙天澈心里暗惊，不由怀疑起刺客的心思。

    宗政无瑕紧拽着缰绳，好不容易控制了方向，马儿却突然前足腾空，厉声嘶鸣，发狂的往山上撞，她只能死死抱住马脖，防止身体被甩出去。

    龙天澈但见几点寒芒激射向白马的后腿，白马中标，更加发狂的扑腾，心惊胆颤地看着她好几次差点被摔下马背的险况，一颗心不由地吊高。离他最近的刺客看准了他因分神露出的破绽，迅猛一剑刺向他的心窝。

    “王爷小心！”赵子奕想也没想便扔出手中长剑，利刃准确无比地射中刺客咽喉，刺客还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哀嚎便当场毙命。

    龙天澈逼退另外两人，抬头一看，宗政无瑕已被受伤而疯狂的白马带往山上。在他的印象中，前面好像是——

    “瑕儿！”他心惊，往山上追去。

    宗政无瑕在马上闻及龙天澈的喊声，想回头看，哪知白马前足腾空，后足接着用力一蹬跳越过一块山石，马背上剧烈的震颤又将她甩得一阵晕旋。白马哼哼嘶叫不停，她拽稳缰绳不掉下马已经是极限，根本无力拉住失控疯狂的壮马。

    等她终于从晕眩中定神，眼前却是一片空旷，愣了一下，猛然才看清前面是一断崖。此时白马前脚已经踩出了断崖，后脚也已经离地，并且马的身体在往前倾。她只感觉到身体也跟着往前倾，风呼呼地穿过发际。

    “瑕儿——”龙天澈的声音！她闻声回头，看见他焦急的神情，他飞也似的来到断崖上，没有一丝停顿便掠过崖顶向她扑来。

    惊觉他要做什么，她的身子一阵激灵，开始时混混噩噩的脑袋终于清醒，第一反应就是扯开嗓子：“别过来——回去，快回啊——”

    仅仅一瞬间，龙天澈已经来到眼前。“我已经来了！”只来得及戏谑的说出一句话，之后两人一马先后落进了深不见底的山涧。

    一切发生得太快，突然得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以至于崖边目睹一切的众人——龙天浩，元誉，柳涵玉，赵子奕，四名追赶宗政无瑕的青衣刺客——还有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夜影——皆有刹那的怔忡。

    紧跟在龙天澈后面伸出手去救人的元誉，只来得急抓住宗政无瑕的头巾。望着空落落的手，他狠狠的将头巾摔向山崖。

    第三个赶到崖边的龙天浩，在山崖边缘刹住了身形，怔怔然的看着山崖下的雾气，神色变幻——

    “皇上！”宗政元带领众官员来到断崖前。

    “太傅来得正好！”龙天浩转身，脸色沉凝，看不出喜怒“英王不慎坠崖，太傅在此帮朕处理善后，朕要亲自去崖下找人。”

    “英王坠崖了？”宗政元环视四周，果然不见龙天澈，也不见女儿。

    柳涵玉适时出声。“英王是为了救英王妃才和她一起坠崖的！”

    “瑕儿！”宗政元袍袖下的双手着，忍下心中的悲切，平静的说：“皇上，这些刺客来得蹊跷，必须查出幕后主谋！”

    “查明真相的事就交由太傅处理！”龙天浩又转向负责此次秋狩猎之行安全事务的柳涵轩——当朝的国舅，御前带刀禁军统领，骁骑营将军。“柳涵轩，朕稍后再追究你的失职，现在马上派人手搜山，找不到英王你们都不要来见朕！”

    柳涵轩迟疑了一下，很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去救英王，顿了顿才领命而去。

    “子奕！随朕下山，从前面的溪谷进山找人！”一声令下，龙天浩便欲下山。

    “皇上！”宗政元拉住他。

    龙天浩回头，和他一阵对视，见宗政元对他摇头示意，他忿然甩开他的手低吼：“那是朕的亲弟弟！”

    “那里也有我的女儿！”宗政元再度拉住他“皇上，社稷安定为重！”

    “这里有不少是二弟的人，退一步说，就算朕不找也得去找，太傅说是吗？”

    “可是，皇上不必亲自己去，只要派人去——”

    “派人去朕更不放心！”

    “皇上——”

    “太傅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决！”龙天浩再度甩开他的手，领着赵子奕下山。

    “哎！”宗政元叹了口气，转身，失神的望向深深不见底的山崖下，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凄。他最疼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