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强圉单阏正月,尽屠维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开禧三年(金泰和七年,蒙古太祖二年)
春,正月,丁丑朔,两淮宣抚使邱崈罢。己卯,命知枢密院张岩督视江淮军马。
时金已有和意,崈上疏请移书金帅以成前议,且言金人既指韩侂胄为元谋,若移书,宜暂免系衔。侂胄大怒,以岩代崈。李壁力争,言崈素有人望,侂胄变色曰:“今天下独有一邱崈耶?”
金完颜匡进攻襄阳。先是匡进所掠女子百人。金主方喜于吴曦之降,赐匡诏曰:“陕西一面,虽下四州,吴曦之降,朕所经略。自大军出境,惟卿所部众力为多。今南伐之事,责成卿等,区区俘获,不足羡慕。彼恃汉水以为险阻,棰马而渡,如涉坦途,荆楚削平,不为难事。虽天佑助,亦卿筹画之效也。益宏远图,以副朕意。”匡得诏,遂进师,旋遣完颜福海败宋援兵于白石峪。
戊寅,金敕宰臣举材干官。
庚辰,以陈自强兼枢密使。
癸未,金人破阶州。
乙酉,金赠故寿州军士魏全官,赐钱百万。初,李爽围寿州,刺史徒单曦募人往斫营,全在选中,为爽兵所执。爽谓全曰:“若为我骂金主,免若死。”全至城下,反骂宋主,爽乃杀之。
戊子,金主召完颜纲赴中都,旋以为陕西宣抚副使,还军中。
辛卯,吴曦招通判光元府权大安军事杨震仲,震仲不屈,饮药死。
甲午,吴曦遣将利吉引金兵入凤州,以四郡付之,表铁山为界。曦即兴州为行宫,改元,置百官,使人告其伯母赵氏。赵怒,绝之。叔母刘日夜号泣,骂不绝口。曦又遣董镇至成都治宫殿,分其所统兵十万为统帅,遣禄祁等戍万州,泛舟下嘉陵江,声言约金人夹攻襄阳。下黄榜于成都、潼川、利州、夔州四路,以兴州为兴德府,召随军转运使安丙为丞相长史,权行都省事。
吴晛为曦谋,宜收用蜀名士以系民心。于是陈咸自髡其发,史次秦自瞽其目,李道传、邓性甫、杨泰之悉弃官去。
吴曦所遣使郭澄等将归蜀,金主谕之曰:“汝主效顺,以全蜀归附,朕甚嘉之。然立国日浅,恐宋兵侵轶,人心不安,凡有当行事,已委完颜纲移文计议。”旋以同知临洮府事珠赫寽果勒齐为曦封册使,谕之曰:“卿以边面宣力,加之读书,蜀人识卿威名,勿以财贿动心,失大国体。”
金布萨揆有疾,丙申,命左丞相崇浩兼都元帅,行省于南京,以代之。
金主既杀其叔永蹈、永中,久颇悔之,尝以密札赐张行简曰:“朕念镐、郑二王,误干天常,自贻伊戚,藁葬效野,多历年所,朕甚悼焉。欲追复前爵,备礼改葬,卿可详阅故事以闻。”行简乃具汉淮南厉王长、楚王英、唐隐太子建成、巢刺王元吉、谯王重福故事,并草诏以进。时永中已改葬,二月,丁巳,金主命复镐王永中、郑王永蹈爵,谥永中曰厉,其子瑜等仍禁锢。以周王永济子璪为郑王后。
己未,程松罢。以杨辅为四川制置使,吴曦逐之。
初,辅知成都,常言吴曦必反。帝意辅能诛曦,乃密诏授辅制置使,许以便宜从事。青城山道人安世道献书于辅曰:“世道虽方外人,而大人先生亦尝发以入道之门。窃以为公初得曦檄,即当还书,诵其家世,激以忠孝,聚官属军民,素服号恸,因而散金发粟,彭集忠义,闭剑门,檄夔、梓,兴仗义之师,以顺讨逆。而士大夫皆酒缸饭囊,不明大义,尚云少屈以保生灵,何其不知轻重如此!此非曦一人之叛,乃举蜀士大夫之叛也。且曦虽叛逆,犹有所忌,未敢建正朔,杀士大夫,尚以虚文见招,亦以公之与否卜民之从违也。今悠悠不决,徒为妇人女子之悲,远近失望。区区行年五十二矣,古人言:‘可以生而生,福也;可以死而死,亦福也;’决不忍污面戴天,同为叛民也。”辅有重名,蜀士大夫多劝举义兵,而世道之言尤切。辅自以不习兵事,且内郡无兵,迁延不发。曦移辅知遂宁府,辅以印授通判韩植,弃成都去。
以知建康府叶适兼江淮制置使。适谓三国孙氏尝以江北守江,自南唐以来始失之,乃请于朝,兼节制江北诸州,诏从之。时羽檄旁午,而适治事如平时,军须皆从官给,民以不扰,其防守皆尽法度。
庚申,以旱,诏决系囚。
癸亥,金主如建春宫;丙寅,还宫。
丁卯,罢江、浙、荆湖、福建招军。
戊辰,金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布萨揆卒于下蔡。丧归,金主亲临奠,谥武肃。揆体刚内和,与物无忤,临民有惠政。其为将也,军门镇静,赏罚必行。初渡淮,即命撤去浮梁,所至皆因粮于敌,无馈运之劳。未尝轻用士卒,与之同甘苦,人亦乐为用。
金完颜匡久围襄阳,士卒疾疫;会闻崇洗至汴,庚午,引师还。
辛未,蠲两淮被兵诸州租赋。
癸酉,金判平阳府事卫王永济改武定军节度使,兼奉圣州管内观察使。
监兴州合江仓益昌杨巨源谋讨吴曦,乃阴与曦将张林、硃邦宁及忠义士硃福等深相结。眉州人程梦锡知之,以告安丙。丙时称疾,未视事,乃属梦锡以书致巨源,延至卧所。巨源曰:“先生而为逆贼丞相长史耶?”丙号哭曰:“目前兵将,我所知,不能奋起。必得豪杰,乃灭此贼。”巨源曰:“非先生不足以举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会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亦结军士李贵、进士杨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数十人谋诛曦。好义曰:“此事誓死报国,救四蜀生灵。但曦死后,若无威望者镇抚,恐一变未已,一变复生。”欲立长史安丙以主事,使坤辰邀巨源与会。巨源往与约,还报丙。丙始出视事。君玉与白子申共草密诏。
乙亥,未明,好义率其徒七十四人入伪宫。时伪宫门洞开,好义大呼而入曰:“奉朝廷密诏,以安长史为宣抚,令我诛反贼,敢抗者夷其族。”曦卫兵千馀,闻有诏,皆弃梃而走。巨源持诏乘马,自称奉使,入内户。曦启户欲逸,李贵前执之,刃中曦颊。曦反扑贵仆于地,好义即呼王换斧其腰,曦始纵贵,贵遂斫其首,驰告丙。宣诏,持曦首抚定,城中市不易肆,尽收曦党,杀之。众推丙权四川宣抚使,巨源权参赞军事。丙陈曦所以反及矫制平贼便宜赏功状,上疏自劾,待罪,函曦首及违制法物与曦所受金人诏印送于朝。曦僭立凡四十一日。
先是韩侂胄闻曦反,大惧,与曦书,许以茅土之封,且召知镇江府宇文绍节问计。绍节云:“安丙必能讨贼。”侂胄乃密以帛书谕丙云:“若能图曦报国以明本心,即当不次推赏。”书未达而诛曦,露布已至,举朝大喜。
曦首至临安,献于庙社,枭之市三日。诏诛曦妻子,家属徙岭南,夺曦父挺宫爵,迁曦祖璘子孙出蜀,存璘庙祀,玠子孙免连坐。
金珠赫寽果勒齐未至蜀而吴曦已诛,金主闻之,意殊沮,遣使责完颜纲曰:“曦之降,自当进据仙人关,以制蜀命,且为曦重。既不据关,复撤兵,使安丙无所惮,是宜有今日也!”
三月,丁丑,斩伪四川都转运使徐景望于利州。
庚子,以杨辅为四川宣抚使,安丙副之,许奕为宣谕使。
金以完颜匡为左副元帅。
壬寅,四川宣谕使程松落职,筠州安置;寻徙澧州。
杨巨源、李好义谓安丙曰:“曦死,贼破胆矣。关外西和、成、阶、凤四州,为蜀要害,宜乘势复取之;不然,必为后患。”丙从之,好义进兵,次于独头岭,会忠义及民兵夹击,金人死者蔽路。七日,至西和州,金将完颜钦遁去。好义整众而入,军民欢呼迎拜,好义籍府库以归于官。于是张林、李简复成州,刘昌国复阶州,张翼复凤州,孙忠锐复大散关。金巩州钤辖完颜阿实战死,金主命完颜纲撤五州之兵,退保要害。好义进趣秦州,军声大振,丙心忌之。
夏,四月,丙辰,金以赫舍哩子仁为右副元帅。
己未,以方信孺为国信所参议官,如金军。时韩侂胄募可以报使金帅府者,近臣荐信孺可使,自萧山丞召赴行在,命以使事。信孺曰:“开衅自我,金人设问首谋,当以何词答之?”侂胄矍然。信孺遂持张岩书以行。
丁卯,召杨辅还,以吴猎为四川制置使。时朝廷察安丙与辅异,召辅赴阙。辅抵建康,引咎不进。著作佐郎杨简言辅弃成都,不当召,遂命辅知建康。
戊辰,以资政殿学士钱象祖参知政事。
己巳,改兴州为沔州,以李好义为副都统制。
庚午,赠杨震仲官,仍官其子一人。
癸酉,金人复破大散关。安丙素恶孙忠锐,至是大散关失守,丙檄忠锐还,欲杀之,先命杨巨源偕李邦宁以沔兵二千策应。巨源至凤州,因忠锐出迎,伏壮士于幕后,突出杀之,及其子揆。丙遂以忠锐附伪表闻于朝。
五月,戊寅,诏:“吴曦党李绅之等十六人,除名,编管两广及湖南诸州。”
己卯,金主幸东园,射柳。
辛卯,太皇太后谢氏崩。
戊戌,复以杨辅为四川制置使,召吴猎还。
李好义攻秦州,围皁角堡,金都统珠赫寽果勒齐以兵赴之。好义列陈山谷,以武车为左、右翼,伏弩其下,径前搏战,果勒齐御之。南师阳却,果勒齐追之,遇伏,不得前,乃退而结陈。好义麾众复至,凡五战,南师陈益坚。果勒齐患之,分骑为二,轮悉出战;久之,潜遣兵自山驰下合击,南师陈动,士卒多死,好义乃解围去。
是月,金放宫女二十人。
六月,乙巳朔,金诏:“朝官六品、外官五品以上及亲王,举通钱谷一人,不举者罚,举不当者论如律。”
己酉,金以山东多盗,制:“同党能自杀捕者,官赏有差。”
戊午,金以乌库哩谊为元帅左监军,完颜萨喇为元帅左都监。
己未,李好义遇毒死,时吴曦旧将王喜,遣其党刘昌国赴西和州,听好义节制。好义与之酬酢,欢饮达旦,好义心腹暴痛死,昌国遁去。即殓,口鼻爪指皆青黑,居民号恸如私亲。朝廷虑喜为变,授节度使,移荆鄂都统制。既而昌国痘发死。
癸酉,安丙杀参议官杨巨源,初,吴曦之诛,实杨巨源、李好义首倡,安丙以劳绩上于朝,伪言以巨源、好义为首,实则独后二人。及奖谕诛叛诏书至沔州、巨源谓人曰:“诏命一字不及巨源,疑有蔽其功者。”俄报王喜授节度使,而巨源仅得通判,心益不平,乃为启以谢丙曰:“飞矢以下聊城,深慕鲁仲连之高谊;解印而去彭泽,庶几陶靖节之清风。”即又诉功于朝。或谓丙曰:“巨源谋为乱。”丙令王喜鞫其党,皆抵罪。时巨源方与金人战于凤山之长桥,丙密使兴元都统制彭辂收巨源,械送阆州狱,至大安龙尾滩,丙使将校樊世显取刀断其首,不绝者逾寸,遂以巨源自殪闻。忠义之士,闻者莫不扼腕流涕。剑外士人张伯威为文以吊,其辞尤悲切。李壁在政府,闻丙上巨源败状,叹曰:“嘻,巨源其死矣!”丙以人情汹汹,上章求免。杨辅亦谓丙杀巨源,必召变,请以刘甲代之。
秋,七月,己卯,封不俦为嗣濮王。
庚辰,金朝献于衍庆宫。
壬午,金诏:“民间交易典贸,一贯以上,并用交钞,毋用钱。”
大旱,飞蝗蔽天,食浙西豆、粟皆尽。乙酉,下诏罪己,命郡邑赈恤之。
金敕尚书省:“自今初受监察者,令进利害帖子,以待召见。”
甲午,金左副元帅完颜匡自许州还都。
八月,庚戌,金割汝州襄城县隶许州。
初,方信孺至濠州,赫舍哩子仁止之于狱,露刃环守之,绝其薪水,要以五事。信孺曰:“反俘、归币,可也;缚送首谋,自古无之;称籓、割地,则非臣子所敢言。”子仁怒曰:“若不望生还耶?”信孺曰:“吾将命出国门时,已置生死度外矣。”子仁遣至汴见元帅崇浩,出就传舍。崇浩使将命者来,坚持五说,且谓称籓、割地自有故事。信孺曰:“昔靖康仓卒割三镇,绍兴以太母故暂屈,今日可用为故事耶?请面见丞相决之。”崇浩坐幄中,陈兵见信孺,曰:“五事不从,兵即南下矣。”信孺辩对不少屈,崇浩叱之曰:“前日兴兵,今日求和,何也?”信孺曰:“前日兴兵复仇,为社稷也;今日屈己求和,为生灵也。”崇浩不能诘,授以报书曰:“和与战,俟再至决之。”
信孺还,诏侍从、两省、台谏官议所以复命,众议还俘获,罪首谋,增岁币五万,遣信孺再往。时吴曦已诛,金人气颇索,然犹执初议。信孺曰:“本朝谓增币以为卑屈,况名分、地界哉!且以曲直校之,本朝兴兵在去年四月,若移书诱吴曦,则去年三月也,其曲固有在矣。如以强弱言之,若得滁、濠,我亦得泗、涟水;若夸胥浦桥之胜,我亦有凤凰山之捷;若谓我不能下宿、寿,若围庐、和、楚,果能下乎?五事已从其三,而犹不我听,不过再校兵耳!”金人乃曰:“割地之议姑寝,但称籓不从,当以叔为伯,岁币外别犒师可也。”信孺固执不许。崇浩遂密与定约,复命。
朝廷以林拱辰为通谢使,与信孺执国书誓草,及许通谢百万缗。至汴,崇浩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誓书来,有诛戮禁锢语,信孺不为动。将命者曰:“此非犒军可了,别出事目以示之。”信孺曰:“岁币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谢钱。今得此求彼,吾有陨首而已。”会蜀兵入大散关,崇浩益疑之,乃遣信孺还,复书于张岩曰:“若能称臣,即以江、淮之间取中为界,欲世为子国,即尽割大江为界,且斩元谋奸臣,函首以献,及添岁币五万两匹,犒师银一千万两,方可议和好。”信孺还,致其书。韩侂胄问之,信孺言:“敌所欲者五事:一,割江、淮;二、增岁币;三,索归正入;四,犒军银;五,不敢言。”侂胄固问之,信孺徐曰:“欲得太师头耳。”侂胄大怒。
九月,庚戌朔,金左丞相兼都元帅崇浩卒于军,谥通敏,崇浩与布萨揆、穆延斯图赉皆金之宿将也,相继而殁。临战易将,兵家所忌,而宋人不知乘,举朝惴惴,以和议得成为幸,故金人每笑南朝无人。
壬午,方信孺以忤韩侂胄,坐用私觌物擅作大臣馈遗金将,夺三官,临江军居住。信孺三使,金人虽未许即和,然书问往来,亦不拒其请,信孺既贬,欲再遣使,顾在廷无可者,近臣以王楠荐;乃命楠假右司郎中,持书北行,楠,伦之孙也。
甲申,金以左丞布萨端为平章政事,封申国公。命完颜匡代崇浩统师于汴,晋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封定国公。
乙酉,权攒成肃皇后于永阜陵。
辛卯,以殿前都指挥使赵淳为江淮制置使。乙未,张岩罢。韩侂胄闻金人欲罪首谋,意怀惭愤,复欲用兵,乃以淳镇江淮而罢张岩。岩开督府九月,耗县宫钱三百七十万缗。
壬寅,祔成肃皇后神主于太庙。
是秋,蒙古再伐西夏,克斡啰该城。
冬,十月,乙卯,复珍州、遵义军。
丙辰,以边事诏谕军民曰:“朕忧勤弗怠,敢忘继志之诚;寡昧自量,尤谨交邻之道。属边臣之妄报,致兵隙之遂开。第惟敌人阴诱曦贼,计其纳叛之日,乃在交锋之前,是则造端岂专在我!况先捐四州已得之地,亟谕诸将敛戍而还,盖为修好之谋,所谓不远之复,无非曲为于生民,讵意复乖于所约,议称谓而不量彼此,索壤地而拟越封陲;规取货财,数逾千万。虽盟好之当续,念膏血之难朘。当知今日之师,愧非得已而应,岂无忠义,共振艰虞!”
辛未,金陕西宣抚使图克坦镒遣将攻下苏岭关。
先是,金大定中,定学校所习诸史,五代并用薛居正、欧阳修新、旧本。十一月,癸酉,诏:“新定学令内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欧阳修所撰。”
韩侂胄窃柄久,中外交愤,及妄开边衅,怨者益众。金人来索首谋,礼部侍郎史弥远,时兼资善堂诩善,密建去凶之策。皇后素怨侂胄,因使皇子荣王严疏言:“侂胄再启兵端,将不利于社稷。”帝不答,后从旁力赞之,帝犹未许;后请命其兄杨次山择群臣可任者与共图之,帝始允可。次山遂语弥远,得密旨。以钱象祖尝陈用兵忤侂胄,乃先白象祖。象祖许之,以告李壁,壁谓事缓恐泄,乃命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统兵伺之。乙亥,侂胄入朝,至太庙前,呵止于途,拥至玉津园侧,杀之。弥远、象祖以闻,帝犹未信;既乃知之,遂下诏暴侂胄罪恶于中外。盖其谋始于弥远,而成于杨后及次山,帝初无意也。论功,进弥远为礼部尚书,加震福州观察使。
自侂胄专政,宰执、侍从、台谏、籓阃皆出其门。尝凿山为园,下瞰太庙,出入宫闱无度。孝宗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宫人见之,往往垂涕。颜棫草制,以为得圣之清;易衤犮撰答诏,以元圣褒之;余祕请加九锡;赵师b164乞置平原王府官属;侂胄皆当之不辞。其嬖妾皆封郡国夫人,每内宴,与妃嫔杂坐,恃势骄倨,掖庭皆恶之。
初,侂胄为南海尉,廷一士人作馆客,甚贤而文,既别,音问不通。侂胄当国,尝思其人,一日忽至,已改名登第有年矣,一见欢甚,馆遇极厚。尝夜阑酒罢,侂胄屏左右,促膝问曰:“侂胄谬当国秉,外间议论如何?”其人太息曰:“平章家族危如累卵,尚复何言!”侂胄愕然问故,对曰:“是不难知也。椒殿之立,非立于平章,则椒殿怨矣。皇子之立,非出于平章,则皇子怨矣。贤人君子自硃熹、彭龟年、赵汝愚而下,斥逐贬死不可胜数,则士大夫怨矣。边衅既开,三军暴骨,孤儿寡妇之哭声相闻,则三军怨矣。并边之民,死于杀掠,内地之民,死于科需,则四海万姓皆怨矣。丛是众怨,平章何以当之?”侂胄默然久之,曰:“何以教我?”其人辞谢再三。固问,乃曰:“仅有一策,主上非心黄屋,若急建青宫,开陈三圣家法,为揖逊之举,则皇子之怨可变而为恩,而椒殿退居德寿,虽怨无能为矣。于是辅佐新君,涣然与海内更始,曩日诸贤,死者赠恤,生者召擢。遣使聘金,释怨请和,以安边境。优犒诸军,厚恤死士,除苛解慝,尽去军兴无名之赋,使百姓有更生之意。然后选择名儒,逊以相位,乞身告老,为绿野之游,易危为安,其庶几乎!”侂胄犹豫不能决,欲留其人,处以掌故,其人力辞去。未几,祸作。
韩侂胄既死,钱象祖探怀中堂帖授陈自强曰:“有旨,丞相罢政。”自强即上马,顾曰:“望大参保全。”丁丑,贬自强永州居住。戊寅,贬苏师旦韶州安置。己卯,师旦伏诛。周筠杖脊,刺配岭外。诏:“奸臣窜殛,当首开言路以来忠谠,中外臣僚,各具所见以闻。”
辛巳,以邱崈为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
贬邓友龙南雄州安置,旋徙循州。
乙酉,置御前忠锐军。
丙戌,以御史中丞卫泾签书枢密院事。
丁亥,立皇子荣王严为皇太子,更名帱,寻又更名询。
戊子,贬郭倪梅州,郭僎连州,并安置,籍其家。贬李壁抚州居住。癸巳,贬张岩徽州居住。
金参知政事贾铉漏言指授事,金主谓铉曰:“卿罪自知之矣,然卿久参机务,补益良多,不深罪也。”戊戌,出为安武军节度使。
十二月,壬寅朔,金修辽史成。
癸卯,以邱崈为江淮制置大使。
以许奕为大金通问使。
丙午,金诏:“策论进士,免试弓箭、击球。”
己酉,落叶适宝文阁待制。庚戌,贬许及之泉州、薛叔似福州居住。再贬皇甫斌英德府安置。
癸丑,金人复破随州。
庚申,金以右丞孙即康为左丞,参知政事通吉思忠为右丞,中都路都转运使孙鐸为参知政事。
辛酉,以钱象祖为右丞相,兼枢密事;卫泾及给事中雷孝友并参知政事;吏部尚书林大中签书枢密院事。
初,韩侂胄欲纳交于大中,大中不许,而上书极论其奸,因辞官屏居,绝口不及时事。侂胄当国,或劝其通问以免祸,大中曰:“福不可求而得,祸可惧而免耶?”不听,凡十二年而复起。
甲子,太尉杨次山除开府仪同三司。次山谨畏,不敢以外戚自骄,人无恶之者。
乙丑,以礼部尚书史弥远同知枢密院事。
丙寅,赠吕祖俭朝奉郎、直秘阁,官其子一人。
丁卯,诏改明年为嘉定元年。
金山东安抚使张万公乞致仕,许之,仍给平章政事俸之半。寻薨,命依宰臣故事赙葬,谥文贞。万公淳厚刚正,门无杂宾,所荐引多廉让之士焉。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元年(金泰和八年,蒙古太祖三年)
春,正月,壬申,金主朝谒衍庆宫。
癸酉,金以左都监完颜萨喇为参知政事。
乙亥,安丙遣兵袭鹘岭关,败还。
丙子,金左司郎中刘昂等坐与蒲阴令大中私议朝政,下狱。孙鐸进曰:“昂等非敢议朝政,但如郑人游乡校耳。”金主悟,乃杖而释之。
戊寅,右谏议大夫叶时等,请枭韩侂胄首于两淮以谢天下;不报。
辛巳,下诏求言。
癸未,金主如春水。
丙戌,叶时复请枭韩侂胄首于两淮。
金主如先春宫。
壬辰,以史弥远知枢密院事。
权兵部尚书倪思求对,言:“大权方归,所当防微,一有干预端倪,必且仍蹈覆辙。今侂胄既诛,而国人之言犹有未靖者,盖以枢臣犹兼宫宾,不时宣召。宰执当同班同对,枢臣亦当远权以息外议。”枢臣,谓史弥远也。
时方召娄机为吏部侍郎,机还朝,即言:“惟至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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