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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游记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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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道门,而东边的一道门高悬在空中、正正俯视峡谷,气势特别雄伟开阔,但石阶的痕迹十分细微,荆棘遮盖、石崖崩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我让顾仆以及行李在下面等候,独自一人攀爬、跳跃而上。很久,登上洞门东边,又看见一道门从旁边裂开,我认为这道门内一定通着大洞。于是就从侧边倒挂着进入大洞门。洞门朝南,是典型的弯形,洞里台阶层层累着朝北延伸,有十多丈深,而宽是深度的一半,但洞内两旁没有孔,就是先前在外面看见的侧裂之门,其中也不和大洞相通。从洞中出来,想往东边上到侧门,又想着西边的洞还多,下去之后,打算还要探索西洞;远远看到水洞更为奇特,于是直直地从洞口下去,往西朝水洞走去。又半里,走到峡谷西边尽头,山冈环绕在上面,山洞开辟在下面,水从东边流来紧靠南崖,冲人西洞中,道路从其北面坠下山冈。我让挑夫在冈上守着行李,我和顾仆进入水洞。洞门朝东,有十几丈高,而宽是高度的一半。开始涉水顺洞南边的崖壁进去,水冲刷北边的崖壁而环流。进去五六丈后,水绕北边的崖壁,路绕南边的崖壁,一齐都往西转。抬头看见南崖上面,石头分层覆盖、重叠浮出,突立为高处的平台,连结成空中楼阁,都在几丈高的地方,雾气弥漫,时合时开,和云气一起飘来飘去。从南崖下面顺路往西进,北崖还亮,水流冲刷着;南崖渐渐黑暗,道路顺着进去。往西五六丈,走到南崖西部尽头,水顺着北崖直直冲向西崖下面,西崖于是往下陷落成深潭,水在潭中哗哗地响,发出冲激之声,然后顺着西崖向北转去。道路于是涉过水后顺着东崖,往北随水流走。洞转向北,弯形顶更加高峻,引入一点余光,若暗若明。又走进五六丈,水冲刷着北崖又往西转,我也再涉水到西岸。于是水再次环绕北崖流,道路再次环绕南崖走,洞里终于黑暗得无法看清什么,只听到水流潺潺的声音。又走了五六丈,再次在西崖遇水,这里的水渐渐深了,既然上面无法看清,而下面又无法测量,于是出洞。出洞,又四次渡水然后上冈。听到冈上有人声,是耕地的沙朗人。他看见我进洞,便和挑夫说着话等我。他对我说:“水从洞里往西流出,就是陡坡北边的峡谷;从山上过去,是天生桥小路所经过的地方,和先前的标记相同。”我于是遗憾没有携带火把,否则可以直接顺山洞从西边出去。这个人还对我说:“富民县有个老虎洞,在大溪边,不能错过。”我向他道谢。于是往西攀登山岭,一里半,登上山梁,这是天生桥。山梁南边石峰层叠峻峭,高高耸出,其山脉从陡坡东面越过山梁往北延伸,小路顺着山脉东面走,陡坡的沟涧以山脉西麓为界;山脉延伸到这里又跨越水洞而向北延伸,和沙朗背后的西山相连,水从其下穿过山腹往西流出,道路从其上越过山梁往西行。俯视山梁西边,则陡坡沟涧之水,直直地往北流,到这里转向西边,山梁上的路,也绕着沟壑往西下。我更加相信出水洞口就在这山梁下面,心里念念不舍地想下去探索一下。

    往西顺山腰走了一里,看见有岔路直下到峡谷底部,于是让顾仆和挑夫从大路一直往前走,我则独自下峡谷。半里,到峡谷底部,子是溯流往东行。一里,转向南,就看到山洞后门朝西大开,门的高度、宽度也和前门相同,水从洞中滔滔不绝地涌流出来,往西与南来的涧水汇合后往北流去,我溯流进洞,二丈后抬头看洞顶,洞壁上层又裂开通到洞门外,洞门上面,像桥梁横跨在前方,其上又有流动的光线映入洞内,称得上高拱之极观,下层石影如同烟雾迷漫,仿佛漂动的云彩上托着明亮的太阳。洞中的水流,开初平缓、分散而不深,顺着进到数丈深的地方,洞中忽然耸起石头,浮出水面,洞内的水流汇聚得很深,气势磅礴地冲击洞壁底部,不能再溯流而进了。洞顶也有石头倒悬,因为太高,反而不觉得有伸屈自如之美。洞笔直而深远,所以进去很深仍然明亮,而且因为有上层倒射的光线,光一直透到里面。从洞里出来,返回去看洞门上面,其左边的悬崖非常陡峭,悬崖上又开成一道门,应当就是透光进洞的裂隙。于是越到沟涧的西边,远远地审视崖壁上层层叠叠的痕迹,什么地方可以落脚,什么地方可以倒攀,什么地方可以曲折到终,什么地方可以腾跃而上。然后再退到沟涧抵达崖壁,按着审视到的走法一一试着走。好半天,才到达上一层的洞外,洞门更加开阔高拱。进入洞内,如有阁楼、有窝巢,有平台、有亭屋,都浮在空中,往里蔓延。从洞内俯视洞底,景色如波涛穿破峡谷,飞瀑载舟,而先前抬头望上去隐隐约约的,如从洞顶上垂挂下去的慢帐、裙衫,现在又像随身飘逸的缨络,覆盖身影的幢蟠,这和腾云骑鹤的仙境,又有什么区别呢?坐在洞内很久,听着洞底的波涛声,一会如同大钟鸣响,一会如同丝竹袅袅,让我神往心动、舒畅愉快。到下山时,层层崖壁上悬有石阶,只是一时找不出条理,攀爬了很久。忽然有十多名男女从陡坡走过来,隔着沟涧停在那里张望。到我下来,间我有什么事。我告诉他们游览山上。其中两个男子也是读书人,间山上有些什么。我告诉他们美景一言难尽。我担心走在前面的顾仆等人走远,就不再和这些人说什么,跟着水流稍微转北而向西从峡谷中走去。一里,逐渐登上北面的山坡。顺着山坡往西走,三里,峡谷中的山坞逐渐开阔。又走四里,山坞更加开阔。那条从北崖翻过去往南下的路,是沙朗后山所穿过来的路,那南坡上傍靠南山而居的村子、名头村。路到这里才顺山坞渡过溪流。溪流上横着木桥,溪水就是从陡坡以及天生桥洞中流来,往西流入蝗螂川。从南岸顺溪流走一里,经过头村西边。顺着溪流走一里半,又上坡往西走。二里,再卞到坞中。半里,路旁靠南坡有间卖浆的草房,而顾仆和行李都在这里。于是进去吃饭。又往西绕着南山嘴走,一里多,到二村。村子西边有山坞往北延伸,横穿其坞。半里,又上坡,顺着南山往西走,道路左上方靠陡峭的山崖,右下方临奔腾的急流。五里,有村子在溪流北岸,这是三村。到这里南部山横列耸起往北延伸,北部山绕过三村西边,又耸起往南延伸,山坞口才被从西面阻塞。我顺路从溪流南岸攀越往北耸延的山坡而上,一里半,抵达峰顶。其峰北面俯视着三村的溪水往下流,溪水从三村西边横流,紧逼山峰北麓,冲破峡谷往西流出。峡谷深陷狭窄,只容水流而不容人过,所以道路越其顶而过,这峰叫罗鬼岭,是富民县与昆明县之间的东西分界。翻过罗鬼岭往西下四里,接连经过上罗鬼、下罗鬼两个村子,这时,三村的溪流,已经穿过峡谷往西流出。两个村子之间的分界处西边,又有一股溪水从北边的山坞流来,与三村的溪水汇合后往西流去。道路顺着溪水走,沿着溪水南岸走二里,抵达西边山崖下,溪水逐渐曲折向南,木桥横跨在溪上,过桥。有村子傍靠北山而居,这是阿夷冲。又从阿夷冲往西走一里半,越过一座坡。又走一里半,昏暗中来到一个村子,这村也背靠北山,名大哨。找不到旅店住宿,心里很着急。又走半里,在西村找到住处,就住在村民家中。

    初十日鸡叫时起床吃饭,出门时还分辨不清天色。往西南从田埂上行走,一里半,往南经过一道石桥,桥下就是阿夷冲流出的水。溪水往西北流,道路过桥后往南走。半里,又有一股水从东南边峡谷中流来,比阿夷冲的溪水小,就是志书上记载的洞溪水。两股水分别往西注入蝗螂川。过木桥后走一里多,看到大河浩荡,是蝗螂川;蝗螂川从南边峡谷中流出,往东北一直流到大哨西边,于是转向北流入金沙江。有座大石桥横跨蝗螂川上,桥下分为五拱,桥上有亭子。桥东西两边的山崖下,都有村落、街市,这是桥头。过桥后,往西北走一里,就是富民县治。从桥西逆着蝗螂川往南行七里,是河上洞。早先有位老僧人居住在此洞,人们于是称为老和尚洞,因而沙朗村人误称为老虎洞。我来到这里,当地人还是称它为老和尚洞。等抵达洞口,看见刻着河上洞三字,大概是前任县官认为这个洞面对溪流,取河上公的含义而改名。才过桥,我便问到了去河上洞的路,因为顾仆和挑夫已经先去富民县治。我听任他们朝前去,独自一人沿着蝗螂川岸逆行。

    一里,往西南进入峡谷。又三里,顺着峡谷转向南,都是在幢螂川边走。又二里,看见道路一直登山往西上,我心里怀疑,但路很宽大,暂且顺着走。一里,遇到砍柴的人,才知道上山是去胡家山的路,胡家山是本地村寨,于是又下山,沿着蝗螂川往南走。一里,道路又往南上山,我看到其旁边的路全被遮盖,又顺着路走,登山往南上,愈往上愈陡峻,一里,一直登上岭脊,却看不到洞。其脊从西边山峰最高处横列过来往东耸立,和东边的山峰从两边夹住蝗螂川流,只留有一线天。原来川流西岸的山脉,南部起自安宁州圣泉西边的龙山,是从其分支延伸而来,到这里耸立为陡峭的屏嶂,像屏风一样逼向川流,又往东北延伸下去形成此脊,从而横扼川流;川流东岸的山脉,东部起自牛圈哨岭,是从其分支延伸而来,到这里也耸立为陡峭的屏障,也像屏风一样逼向川流,又与西岸的山脊对峙并挟持川流。登上此脊就看到脊南面山势崩陷,川流被峡谷夹成一条线,从南边流来,陷落谷底,无法自由流淌,只能冲击、腾跃。脊南面的路,又往深渊坠下去,我认为这里下去一定不会有大路,但道路却如此下坠,必定是因为有洞而开辟的。又顺着路转折下去,只见树木倒卧而丛密,石崖毁坏而隐蔽,是静悄悄的无人之境。下坠了一里,道路直逼西南边的高峰下,其峰崩塌得像被劈开似的要倒下来,陡峻的山岭光秃秃的,摇摇欲坠。路转到其狭窄的山坳间,石峰陡峭不能落脚,上面凿有石孔攀登,其影倒映在奔腾的急流之间,犹如落入深远的潭底。到此时,我知道距离路太远,已经不是去河上洞所应遇到的环境,但我喜爱其险峻,徘徊着不愿离开。忽然听到上面有咳嗽声,好像从天上传下来一样。不久有一个人下来,他看见我时很吃惊,问我为什么会独自蹲在这里。我告诉他因为寻找河上洞,他说:“河上洞在隔开的山岭北面,怎么会翻越到这里?”我问:“这条路通到哪里?”他说“顺着溪流攀登峭壁,走四十里就到达罗墓。”则此路的幽静,绝不是其它小路所够比的。我虽然没有找到洞,但目睹这罕见的峻峭,也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往回攀登一里,又从北面登上山脊,看到脊东边有个朝南的山洞,然而距离蝗螂川很远,我知道那不是河上洞,这洞高高在上,可纵揽南山,傍靠濒临深壑,也让人感到置身在云天之外,于是披开荆棘、攀爬山崖进入此洞。其洞虽然不太深,但上面覆盖,下面平坦,大有倒立苍天,呼吸日月之势。靠着休息了很久,仍然越过山脊往北下。一里抵达山脚,到了先前所看到的被遮盖住的路,盯着蝗螂川边的山崖往南走,、半里,就到了横扼川流山脊的东面。刚才误入的朝南的山洞,在脊南最高峰,河上洞在脊北峡谷尽头。洞口朝东,和东边的山峰相对,约束住蝗螂川,洞深陷在峡谷底,洞前只有中午时才能见到一线阳光,洞中的幽暗、险阻可想而知。洞中南半部拱起,很空旷,北半部卧倒着的石头往外突出;卧石上面,有的地方和洞顶相连缀,有的地方和洞顶相分离;卧石前端又立着一根石柱,从地底下涌起,正位于洞的前部,像地下涌出的塔一样。这是洞中左边的概貌。从拱形的地方往里进,山洞幽深,顶部高达五六丈,大有回旋舒展的气势。从洞内五丈深之处往右转进入南部,又进入五丈后,洞就往西拱起,很深,寂静、黑暗,什么也分辨不清了。这是洞中右边的概貌。我虽然没能穷尽佩中的奥妙,但已经感到没有哪一个洞的幽深和神奇能超过此洞,如果在云南各洞中排列名次:河上洞应当和清华洞、清溪洞不相上下。只可惜偏远而不被人闻知,近旁又荒凉、隐蔽,桃花流水,如世外桃园,白云飘过,青苔留痕,自成岁月罢了!从河上洞出来,就顺蝗螂川西岸沿着来的路走了七里,抵达桥头。又往北走一里多,从南门进入富民县城,从北门出去,没有城墙,只有土墙环绕城门而已。原来蟆螂川往北流,辟出很大的山坞,富民县治位于坞西坡下,其北面有分支山脉转向东延伸,从而阻碍了蝗螂川往下流。去武定府的路,就顺着分支山脉越过山坳往北走,川流则绕着分支山脉往东北流去。

    这时顾仆和行李不知道等在什么地方,我跟踉跄跄地往前走,又二里,来到分支山脉下的山坳,于是顺着进入峡谷中,平平地越过山坳。三里,有溪流从西南山的峡谷中流出,水势来源很远,是从河上洞西边的高峰背后,夹持在山谷中流来,往东注入蝗螂川。这条溪流比较大,桥梁横跨南北两岸。往北上坡,又走五里,在石关哨吃饭。越过山坳往北下,阳光十分明亮,照耀着山林沟壑。西边有座大山名白泥塘,此山横贯南北,高高耸立,如同屏障插入云天。当地人说,往东下极其陡峭,而往西下山则比较平坦,山上有一池水,可以耕作,可以居住。山东边的水,就顺着石关哨北麓向东流去。一共走二里,渡过这股水,就沿着白泥塘东支山脉曲曲折折往北上。支脉顺着白泥塘东北绕着往南延伸,其里侧的水流也跟着山脉走向往南流,和石关哨北麓的水汇合。道路顺着水流往北逆行,八里,又穿过其山坳。山坳不很陡,一块块田地绕着山坳往上层叠,村舍也夹在两边,这是二十里铺。再走四里名没官庄,再走三里是者幼关。这里的山坞小路通往四面八方,汇聚了三股水流。一股来源于西南边的峡谷中,水最大,是白泥塘山背后的水流,有座石桥横跨上面,桥南有住户,就是者幼关。过桥往西北上一里,又经过一个村子,另外一股小水从西边峡谷流来,还有一股水从西韭边峡谷流来,二股水在村子东北面会合,逐渐往东流,再与石桥下面西南峡谷中的水汇合,然后往东北流去,应当也是流入富民县东北蝗螂川下游。经过村子西北,有座平桥横跨在西边峡谷流来的溪水上,过桥到溪水北岸,就往西北上岭。因为山岭正好耸立在西边和北边的两道沟涧当中,就成了富民县与武定府的分界。曲折盘旋着往上走了三里,有三间佛寺,木牌坊跨越道路两旁,上面写着“滇西锁钥”是武定府修建的,作为进入武定府境的边防。又往西上一里多,山顶上有堡、其居家住户也很多,这是小甸堡。西隘门外有住宿的店铺,于是到那里投宿。

    十一日从小甸堡到武定府,在武定府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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