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的舍上盘相对,只是各自隔着一条山脊罢了。桥西的群山全是土山,可峻峭陡削得特别厉害,不时有很多崩塌的地方。钟山耸峙在桥的西北,溪始山耸峙在桥的正西,大体上钟山向东前突,溪始山向西环绕。溪始山之上,有一池水,汇积在绝顶之间,向东南方的峡中下坠,高高在上,是众多水流的起始,所以用“溪始”来命名。下船后,顺溪流沿溪始山的东麓往南行。两旁的田地低于溪流,在田野中培土筑起堤岸堵水,水流虽小却很湍急。〔此处的小船如一片树叶,只能容纳三个人。其中的弥直怯江似乎可以通大船,但水流太急无法从那里走。〕二里后,就见两岸渐渐平坦起来,而流沙奎积在江中,船胶粘一般不能前进。刘君与我只好登上岸行走在土垄上,船夫于是凌波拖船。五里后,才又下船。稍微向西弯曲,半里,就向南笔直下到湖中。湖中菱角香蒲飘浮,有许多连块的空地辟为稻田,种植了柳树护卫堤岸,还有在其中建了房屋的。绿洲港湾相间,曲曲折折,自成情趣,水深处则是空旷一片,如平展的镜子,狭窄处却是杳渺一派,如彩色的风景画,悠悠然有江南风景的意味;而外围有四面群山翠色环绕,觉得西子湖反而不如它了。湖中小洲上的田十分肥沃,种的蒜大如拳头而味道很奇特,婴粟花在翠柳与镜子般的水波之间连亩接垄,景色情趣特别优美。三里后湖到了边,朝西南远望邓川州州治在山侧弯曲之处,居民房屋不怎么兴盛而且无城墙,它右边有崩裂的峡谷倒倾着对着它;往年州治迁到德源城,因为取水艰难,又迁回原处。大路在湖的东面、弥直怯江的西岸,如果由陆路走,不再会知道这一带有个湖,也不知湖中有这样的景色了。
又往南在港湾间行一里多,有条路从东边横亘到西山,就是通达州治的通道。堤岸之下,接连架有三座桥来泄水。船由堤北边往东行,一里,穿过桥向南行。又是半里,有座小桥名叫三条桥,就是从北方中所来的大道了。水穿流到桥东,路越到桥南,全都向南行。起初与顾仆约好带着行李在此地等候但却不在,刘君面对岔道犹豫不决。此时已过了正午,感到饿极了,我挥手告别了刘君,要他快速返回去。我沿着大道往南行,这才见路东面有座小山横亘在山坞中,好似挡在门口的门槛,横截山坞伸出来的样子,这就是德源城,是一处古迹。〔据志书记载,从前六诏未统一时,南诏邀请五诏的酋长召开星回会,邓贱诏的妻子劝丈夫不要去,说:“这是奸计,必定会有突发事变。”用铁环套在丈夫的手臂上才动身。后来五诏酋长全被烧死,遗体无法辨认,唯独邓贱诏因为手臂套有铁环才得以认尸返回来。后来有人想强行娶她为妻.帅又用计骗了此人,使他自杀,不被所侮。因此后人用“德源”来表彰她。〕山横在山坞中不怎么高,但东、西两头,各自不与大山连接。山的西边,与卧牛山相夹,罗漪江与邓川州的骚道经山那里;山的东面,与西山湾山相夹,弥直怯江、闷地江两条江水流经那里。向南三里,从它西边的峡中靠着卧牛山向东突的山嘴前行。卧牛山,是邓川东面向下延南砂的手臂,一座大山峰,一座小山峰,相连接下延,大的名叫卧牛山,小的名叫象山;当地人认为象小而牛大,今天都称呼为象山。紧束的山峡之间,有数十家人临道而居,这是邓川释。走过骚站一里路,向上绕过西山的山嘴,这才追上仆人和担子。于是望见南面洱海直达上关的北边,而德源山横亘的南边,还有平旷的田野,往南连接到海滨。德源山的东面,大山往南下延的山脊,到这里也低矮起伏地向东转去,而后径直连接到洱海东面的大山。万里长的山脉,到了洱海的北面才低伏延伸而去。
由山嘴南边仍旧沿着西山往南下走,二里,下山越过一处峡口,这个峡谷从西山延伸出来,横涉过峡谷后向南上爬到坡上。又走二里,有座牌坊位于道中,越过山坡往南行,开始与洱海接近。共五里,西山的山坡,向东前突到海中,这便是龙王庙。南边山崖之下,有个油鱼洞,西山侧腋之中,有棵十里香奇树,都是这一带奇特的胜景。我向南远望沙坪,离山坡有一里远,急忙命令仆人挑夫先去找寓所备饭,我一并探过这两处胜景之后再吃中饭。于是从大路往东走半里,下到海边的山崖上。这座庙向东面临大海,有几家渔民住在庙中,庙前有一个深坑下陷,架有石块越过坑上如桥一样。从石块南边下坠到坑中一丈多,这个深坑南北横处有二丈,东西宽八尺,它下边再往下深嵌,就见有水流贯在峡底,千万条小鱼,杂乱地游在水中。渔夫见我来到,拿了一把饭撒入水中,只见鱼群追着吃食。原来水下也有微小的洞穴暗中通向洱海,只是没有大鱼,不过是些如手指大小的鱼罢了。油鱼洞在庙宇所在的山崖弯曲之处,海水山石交相逼近,山崖向内退去而环抱着水,向东的地方如像玉块,山崖下插到水中,石上有许多空洞玲珑剔透。每年八月十五,有小鱼出没在空洞之中,大处也是如手指一样,周身全是油,是这地方数第一的美味,过了十月份,又没有了。山崖的后方,石片高耸如芙蓉花瓣,从石缝中向下窥视,很多地方有水激荡在石底,原来那下边全是暗中相通的。稍往西上走,有块中央下洼的石崖位于路左,它东面的崖根冲刷着水波,也有水与外边相通,与海水一同互为消长。
从它侧边与大路相交后向西翻过山坡,找不到路,远望所谓的三家村的地方,还隔着一条山警盘踞在西面的峡谷中。于是向西半里,越过山坡下走,又向西半里,涉过山著上爬,然后沿西山向南赶去,一里,慢慢找到路,转入西侧,半里,抵达三家村。询问老妇,指点奇树在村后的田间。又走半里,来到树下。这棵树高临深深的山崖,而朝南的树干有一半是空的,矗立挺拔,大处不到省城土主庙奇树的一半,而且叶片也略小些。树上的花是黄白色,大处如莲花,也是有十二瓣,按月份和闰月增加一瓣,与省城的说法相同;只是花开时香气在很远都能闻到,当地人把它称为“十里香”却是在省城中未曾听说过的。大理城有风、花、雪、月四大景色,〔就是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上关以此花而著名。据志书载,大理城奇异的物产有木莲花,但未注明在何地,不过其他地方也没听说过,莫非就是此花吗?花从正月开到二月底才凋谢,此时已没有剩余的花瓣,不能闻到香味看见花色了,只能抚摩它的树干辨别它的叶片而已。于是从村南下坡,共向东南走二里后来到沙坪,村落夹住通道。进入旅店时,晚饭已经熟了。而刘君所请的挑夫已经离去,只得另外请人为明早上路做准备。
十一日早起做饭,黎明,脚夫到后才上路.由沙坪往南行,一里多,西山的支脉,又横着突向东,这便是龙首关,是点苍山北界的第一峰。由凤羽山往南延伸,延过花甸哨的南岭后往东北转的山,形成龙王庙后的群山,通道巡巡从邓川的卧牛山、溪始山起,往北在天马山到了尽头,耸峙在南边的是点苍山,由东下垂向北转,实际上起始于此地,所以称它为“龙首,"o(((一统志列举了点苍山十九座山峰的次序,由南往北数,那是反而以龙尾为龙头了。〕在山峦下垂海岸交错之处,有坚固的城关临道而立,是大理城北门的军事重镇,俗称为上关,这是因为它占据着洱海的上游。走入城关北门,半里后走出南门,于是靠着点苍山的东麓往南行。眺望西面高高的山峰,大多向下坠为坑谷,大体上后面如屏风一样排列,前边如连着的衣袖,所谓的十九峰,全如同五老峰一样并肩而立,而中间下陷为坑谷。
往南二里,经过第二条峡谷的南边,有个村庄位于大道的右侧,叫做波罗村。村西的山麓有峡蝶泉的奇景,我听说过它已很久了,到了这里得到当地人的指点在西边,就命令仆人挑夫先赶去三塔寺,到何巢阿寄宿的僧房中投宿,而我独自一人从村南向西望着山麓快步走去。半里,有涂涂流淌的泉水,溯泉水又向西走,半里,抵达山麓。有棵树约有一抱粗,紧靠着山崖耸立,树下有泉,朝向东方从树根下的孔洞流出来,清澈凉爽可作镜子。稍在东边,它下方又有一棵小树,仍然有一处小泉,也是冲洗着树根流出来。两道泉水汇成一丈见方的池水,这就是所溯泉水的上游了。泉上的大树,在四月初就开花如像峡蝶,触须翅膀栩栩如生,与活蝴蝶没有不同之处。又有千万只真蝴蝶,触须相连腿部相钩,从树梢倒悬而下,垂到水面上,缤纷络绎,五彩焕发。从这个月起,游人成群来观看这一奇景,过了五月才完结。我在粤西三里城时,陆参将就对我说起过它的奇异之处,来到这里又因为季节还早未开花,询问当地人,有人说峡蝶就是树上的花变的,有的说,是花的形状相似,所以引来蝶类,不知哪一种说法正确。然而龙首关南北相距不超出数里地,有这两种奇花,遗憾的是一种花已零落,一种还未开花,都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但却各不能遇,只好折了树枝、画下树叶然后上路。不久,望见山北边的第二条峡谷,峡口相对紧束如同门扇,相距不远,于是向北上登峡口。开始时无路,二里,走近峡口南边,才找到东面来的路,沿着路向西上登,这里的山坡非常陡峻。路上有打柴的人,问我去哪里,我回答去找山景。一个人说:“这条路从峡谷南边一直上去,是打柴的路,没有别的奇异之处。南面峡中有个古佛洞十分奇异,但悬崖绝壁,恐怕无法走,没有领路人也不能找到。”又有一位老人欣然说道:“您既然从万里之外来到,不畏险阻,我在前引路有什么难呢?"’我于是脱下长衣,连同折下的峡蝶树枝,扛起来上路。共往西上登三里后,才折向南,又平缓上走三里,再向西悬空上登。又走二里,竟然登到南边峡谷的上方,这就是第三条峡谷。从这里沿峡谷上方往西行,上下全是危崖绝壁,在石崖之间积雪皑皑,在旭日映照之下,光彩艳丽夺目。下瞰南面的山峰,与石崖又并列耸峙成峡谷,峡内深陷的壑谷幽深杳渺,峡外东边面临大道,有居民房屋在平敞开阔的峡口,十分兴盛。由于此石崖南边的下方全是陡削的岩石,所以必得经由北面的山坡上爬,然后由南转向西入峡。又向西上爬二里,山崖上的岩石越来越高峻突兀,对面的山崖也弯隆而起并排环绕,在前边的山崖下还互相对立,而到了此地山峰却全都上绕合扰了。又上走一里,绕着山崖渐往北走,一块岩石横架在脚下,而上面的石崖斜着飞刺进空中,下边的石崖倒影不见底。导游的人说,上面石崖的侧旁,有个山洞叫大水洞,下边石崖的侧旁,有个岩洞叫古佛洞,可四下看去全然无路。导游的人说产此块横架的岩石过去是从上面的石崖坠落下来,横压在下洞的上边,路被它堵塞了。”于是由横架岩石的西边,抓着树枝一直下坠,石下果然有洞口朝向南方,可在上边不能看见。洞口好似裂缝,高而不宽,洞中分成三层。下层深陷好像枯井,俯身窥视深杳漆黑看不见洞底,从前曾放有梯子以便下去,点亮灯火进去十分深邃,如今梯子废弃了,又没有灯火,不能下去了。中层呈瓣状分开,似窗权样排列,里面深三丈,岩石湿润而光洁,山洞狭窄但却明亮,如同分开帷慢踩在台榭上,坐在洞内,顺着峡谷放眼眺望,正好远远对着海中的波光;洞口的上方,有块垂在中央的岩石,俨然似倒悬的龙头,挂在正中的华盖。上层在中洞右边石崖的后方,旋绕着向上透着光,看起来很深远,可是中洞两侧的石崖竖在当中,如刀削出来一般,里面无法上去。它的前洞口夹立之处,两面的石崖向中间凑拢来,左边石崖的前方陡削,有石纹如像猴子,稍稍凿去它的顶端,头部大如鸡蛋,可以踩着猴子头飞越到右边的石崖上,才能进入上洞。但是右边石崖倾斜,与左边的石崖中间虽然只悬隔着二尺多,可手无其他攀援之处,而且在猴头上的下脚处,也仅有半只脚掌大,向上跃登非常困难,从前也横放有木板越过去,但今天无法找到了。我辗转了很久,不能过去便下来了。导游的人说:“几年前有一个和尚住在此处石崖之间,放了许多佛像,所以用‘古佛’来起名。自从和尚离开佛像移走后,那些垒起的台阶架起的梯子,也废弃了很久不再存在,今天想不到竟然闭塞起来了。”我说不闭塞就不奇异了。于是再上到平架的岩石上,从洞口摸着石崖一直上爬。石崖上也有迸裂开的缝隙形成洞口,洞口也是向南,高而不宽,与下洞相同,只是没有下洞层层叠叠的奇异景象。峡谷左边有石片下垂,敲击石片发出钟样的声音。向北进洞三丈远,峡谷完后踩着石壁上登,有个凹陷处在后洞壁的半腰上,外边耸着石片,中间凿刻成石臼,用手去摸它,里面圆圆的,底部平滑,是天然形成的贮存泉水的器皿。它上方有白色的痕迹从洞顶下垂到石臼中,如像玉龙倒立的身影,是滴水形成的痕迹。石臼侧边有一个白磁碗,是从前的人放在这里用于饮水的东西。观察玩赏了很久之后,才再下到平架的岩石上。导游的人于是到后面峡中去取柴,我就仍旧沿着山崖向东下山。
三里,在南面山崖的山口,路即将转向北,见到路侧也有一条岔开的小径,通向东边的草石之间,可免去绕弯子向北走,就顺着小径下走。那下走的路非常陡峻,路屡断屡续。向东下行三里,于是折向南,又平缓下坡三里,才到达山麓,渡过向东流出去的山涧。山涧南边有巨石高高隆起,有许多放牧的人坐在石上,见我从北面的山崖上下来,争着探望我,不知我是什么人。又往南行一里半,来到周城村的后边,就向东走半里,走入房屋夹路的街道,这就是从龙首关来的大道了。此时腹中已饥饿,打听到去大理城的路还有六十里,急忙尽力跌跌绊绊地赶路。远望洱海的东湾,苍山排列在西面,十九座山峰虽然是并排相连,但大体上山势又从中间分为两重。北边的一重自龙首关往南到洪圭山,它的支脉向东下垂而出,又从洪圭山后再度耸起成为南边的一重,自无为山往南到龙尾关,它的支脉这才到头。洪圭山的后面,就有峡谷向西北通往花甸;洪圭山的前方,那向东伸出的支脉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村庄,又向东交错径直俯瞰着洱海中央,是鹅鼻嘴,也就是罗刹石了。不仅山从这里重叠为两层,而且海也被隔为两半。行十三里,走过一个村庄的西边,远望西面有路登山,是去花甸的路;远望东边的一个村,居民房舍十分富庶。又向南翻越往东下垂的山冈,四里,经过二铺,又走十五里后经过头铺,又是十三里后来到三塔寺。进入大空山房,就见何巢阿同他的小儿子在门口相望了。觉宗和尚拿出酒来灌入饥肠后吃饭。夜里同何巢阿走出寺来,徘徊在塔下,靠在桥头坐下,松荫塔影,隐约出现在雪影月色之间,令人精神思绪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