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脱离肉身,尔罗罗依着菖蒲教过他的方式念咒,把那半个魂魄唤回菖蒲身上,再用安魂丸把魂魄定在菖蒲体内。
族人对此事全然不知,如同他们对宴会下药之人毫不知情一样,早已因着日落各自归家休息去了。
里隐以为没事了,只道等菖蒲醒来后一定要好好责备他一番,他怎能傻到这个地步,竟想要抛下他一个人死去。里隐不会不知道菖蒲的想法,他定是怕连累自己在族人前抬不起头,怕自己不再爱他。
真是一个活脱脱的傻瓜“你就算成了痴儿,你在我心中,仍是世上最美的菖蒲啊。”
里隐等,等菖蒲醒过来,他要好好的抱住他,吻他,哄他,告诉他,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比他更重要,若族人不原谅他,那他们便到别的部落生活,他们至死都不会分开。
然而,两日过去,菖蒲依旧没有醒来。
连族人也开始好奇,纷纷说怎么两天没见菖蒲了,照理说,菖蒲早就该给他们煮了一大窝药汤,排去体内残余的迷药,怎么到现在还是连人影都见不着。
“菖蒲哥哥他、他病了,所、所以里隐大哥跟我正忙着照、照顾他里隐大哥说、说若有大事才来找他,他、他现在没空”尔罗罗口吃着跟门外来探望的人交待,他从不擅长说谎,光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谎言,便让他的眼神闪缩得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等众人走后,尔罗罗小心翼翼的挺着肚子进房,不是怕影响孩子,而是怕惊动了里隐。
里隐现在就像个不定时的火山,随时就要爆发,而唯一的解药就只有昏睡中的菖蒲。
里隐抱着这解药,两眼放空,如此已经两天了,菖蒲虽未有断气,却同样没有醒过来,只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尔罗罗翻了一整天的医书,才找到答案:魂魄虽锁在体内,却支离破碎,病者将昏睡不醒,彷如死人。
那是前人留下来的医书,也有菖蒲添加的记注,上面写道:“用过安魂丸后,要再——”最重要之处被药水沾上,模成一片,连字的轮廓都没有,让尔罗罗束手无策,毕竟他只跟菖蒲学医不多于一年,普通的伤疾他还有能力医治,但返魂之术却只略懂皮毛——菖蒲还未来得及教他。
里隐知道后,咬牙痛哭了一夜,直至再也哭不出任何眼泪,菖蒲还是残忍地留在睡梦中,不肯醒来。
里隐听见尔罗罗的脚步声,转过头对他说:“没关系,尔罗罗,他还活着,只是需要休息一会而已,很快便会醒来”
尔罗罗以为里隐是在痴人说梦,不忍说破,里隐却说:“既然菖蒲知道解药是什么,那即是世上有这解药,他睡了,便由我去寻。”里隐苦笑着跟尔罗罗说:“你得养好身子,要不然应熽回来,肯定是要把我宰了。”
“那菖蒲哥哥需要的药”
“我明早便去几个小兽部落问问他们的巫医,他们总该比我们有头绪。”
听到里隐的话,尔罗罗总算是开始感到安心了,里隐大哥一向稳重持平,他说的话一定可信,有了他的话,自己便可以好好的去睡一觉了,毕竟这些几天没睡好,对孩子可不好呢。
尔罗罗一步出房间,里隐便收起脸上虚假的笑容,心痛难当地紧抱住菖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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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青伦终于醒过来,发现自己双脚被绑,躺在陌生的柔软大床上。
“你终于醒过来了,身体有没有不适?”一直守在旁的八里间落立刻殷勤问。
青伦仍然头昏脑胀,未搞得懂状况,自然而然的问:“布沙书呢”
八里间落沉下脸,说:“这里是鹰族部落,布沙书不在这处。”
听到自己身在鹰族,青伦瞬即反应过来——逃!他想要运气一掌打死前面的鹰人,却似是服用了软筋散般浑身无力,那打去八里间落的一掌就跟小猫抓痒无两样。
“你!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只是很少量的安神药,让你能多些休息,不要劳累而已。”
这话说得好听,明明是下药软禁,却被他说得像是善行义举,青伦冷笑一声,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跟你结为伴侣。”
“妄想!”
“没关系,你跟我生活久了,便会知道我是真心待你好的。”八里间落很是自信。
“我就是死,也”话说到一半,青伦才想起自己肚子里可能已有一个能令布沙书喜极而泣的小生命,他若是死了,这小生命也便跟着走到尽头了,那布沙书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知道你肚里已有了那个叫布沙书的种。”
八里间落冷不防的一句,让青伦得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啪的一声劈烂了床边的小瓦碗,执着碎片直往八里间落的喉咙插去!
只是八里间落躲避的快,电光火石之间,那碎片便已转至他的手中。
现在的青伦,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很危险,下次别这样了。”八里间落毫不在意的把碎片扫到地上。
“懦夫!你有种便跟我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下药算什么君子!”
“我又不是为了杀死你而请你回部落,我只是想跟你结为伴侣而已。”
“你想也别想!”
“我知你跟那布沙书有些过去,我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其实你跟他相识不久,想必感情也不深,要不等你生下腹中孩儿之后,我派人将其送回喀勒部落,到时候我们再慢慢培养感情,好不?”
青伦只觉这八里间落疯癫失志,大骂:“荒谬!你到底怎么才会放了我!”
八里间落一再解释:“我说了好几次了,我一定要跟你结为伴侣。”
“为什么?”
“因为你是纯种人类,我从小就想跟纯种人类结为伴侣,那是我的愿望。”八里间落说得简洁,却又毫无道理可言。
青伦快要被气死了:“纯种人类只是一个传说!我根本不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也不是半兽人的祖先!”
“那是布沙书教你的吧?那个杂种部落从来不懂得珍惜纯种人类,我看他们也只把你当作普通的族人真是暴殄天物。可是在鹰族部落不同,我们会把你视若珍宝,必恭必敬。”
青伦指着脚踝上绑得牢牢的树滕绳,嘲讽问:“这就是你口中的视若珍宝,必恭必敬?”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待你明白鹰族部落的好,愿意留下后,我甘愿受罚。”
“”青伦只知这人已经失常,如此辩驳下去也只是浪费气力,索性别过脸不理此人,暗自思索该如何逃出去。
布沙书现在定必焦急得很,四处寻找他。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见你,有什么事,唤门外的人便可。”
等关门声响起,青伦才翻身过来,环视四周,看看自己身处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也好方便他筹谋如何逃走。这屋子跟平常房屋没什么两样,倒是屋里的家俱,样样手工精巧,连小汤匙也被雕上英伟不凡的鹰像,无时无刻地叫嚣着这是鹰族的部落。
看到汤匙上面的鹰,青伦心里便不爽快,把它扔得远远的,正在屋外守卫着的兽人听到了,忙不迭的冲进来,跪着诚惶诚恐的说:“大人、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兽人的反应着实奇怪,引起了青伦的好奇,他想起了布沙书,若是布沙书此时在,他会做什么?
布沙书肯定会利用这人的惶恐,达成自己的目标。
为什么这兽人这么恐惧?还要向他下跪?莫不是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软禁我。”
那兽人一听,更是抖得厉害,连忙解释:“不是的,人类大人,我们只是听从首领的命令。”
“你敢说捉我来这里不是你们一早策划好的?”
“大人、不是的,我们那时也是吓傻了只是首领已经动了手,我们不能不从”
青伦本想藉此机会让这兽人把自己放走,只是转念一想,就算让他现在逃得出这鹰族部落又如何?他不黯兽人大陆的地势,只怕他出了部落大门没两步,便会被那丧心病狂的八里间落给抓回来。
布沙书此时若在,定会神态自若的让他不必冲动,毕竟他现下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废人一个。
“我要睡觉了,迟点再跟你们算帐。”青伦冷哼一声,重新躺回被窝里去,难得的高床软枕,不睡白不睡。
“是、是的”
翌日早上,那臭不要脸的八里间落果然又来看他,还带来了巫医和上好的食物,青伦当然知道那食物里渗着让他身体发软的药,只是他不吃,肚子里的那位也要吃,为了那孩子,他得委屈这一回,多少也吃一点。
看来那巫医也是深信着纯种人类传说的人,他连为青伦把脉的手也是抖的,只怕是自觉绑走了神圣的人类大人,犯下了弥天大罪,青伦也不吝啬演这一场戏,全程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大人是有了三、四个月,若父亲是豹族的,您未来六个月好生休养,定必能生出个健康的孩子。”
青伦一声冷哼,那巫医的头便登时压得低低的,差点便要跪伏在地上。
“那便太好了。”八里间落道。
好个屁。青伦吃够了便回床上休息,他打算养足精神后在晚上偷偷运功将那可恨的药力慢慢散去,到时再逃也不迟。
如此的日子过去七、八天,青伦体内的药效已减去一半,只是现下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免为其难地每天听八里间落的疯人疯语。
就在被掳走的第八日,青伦门外的守护换了人,这人青伦认得——
“青伦大人,我能进来吗?”门外是那叫断犽的鹰人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
“我、我的朋友想见你啊,寂格怡你不要这样”
在一片混乱的声之中,有人闯进了来,那人一身醉红衣裳,上面绣着金丝而成的花纹,一看便知地位不凡,只是青伦仍未知道他是谁,依旧用着往常对待鹰人的冷峻语气问:“你是谁。”
换作是平常,不管是兽人还半兽人,早已吓得腿都软了,可这长发的美男子没有,还高高在早的俯视着青伦,说:“你便是夺我伴侣的人?”
青伦这才抬头直视此人。
“我是八里间落的伴侣,寂格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