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我的脖子右侧下巴底下有一块疤痕，是烫伤的疤痕，不注意看是看不到的。

    很久以前，祖父把南瓜汁密封在一个玻璃瓶子里，在地底下埋三年，拿出来，是很好的治烫伤的药——也算是民间偏方吧。这个治烫伤的良药就一直在家里放着，没人用。有一次，邻村有人烫伤了，听说我家有良药，就来借。等治好后，还药时，已所剩不多了。

    祖母就有些不高兴，说：“我们辛辛苦苦弄的药，自己还没用，都给他们用完了！”

    祖父一听更不高兴，指责祖母说：“用完了好。咱们家不用才好呢。你看你个乌鸦嘴！”

    药这个东西，是好东西也不是好东西。有些人忌讳，不存药，病一好，马上把剩下的药扔掉。

    一天晚上，准备吃晚饭时。三岁的我和大我四五岁的小姑在炕上玩。母亲把米汤烧好了，舀了一碗，放在炕窑窝台上。家乡的风俗，炕和锅台隔一道墙，中间掏一个方形的窗户洞，叫窑窝。因为小姑吵着要吃饭，就先盛一碗，晾在窑窝台上。小姑站着要端，本来我是坐着的，也要站起来喝汤。我站起来，头猛一顶，就把米汤碗碰翻了，滚烫的米汤直接从我脖子灌下来。据母亲后来回忆说，听见我一声惨叫，她急忙赶过了，脱了我的棉袄，身上已经大片烫伤，包括胸腔和腹腔。而且，我哭嚎几声后昏迷。母亲心疼坏了，小姑也吓得不知所措。

    这些南瓜汁就有了用处，涂抹在我的伤处。我昏迷了三天，母亲把我抱在怀里三天没合眼。第四天，我醒了。

    祖父后来抱怨祖母说：“你不是嫌咱没用上南瓜水吗？这下可用上了！”

    祖母无语。

    后来，我身上的烫伤都好了，没有留疤痕，只是脖子上最先接触到米汤比较严重的地方留了嘴巴大一块，如果不是上边长了几根毛，还有点像吻痕呢。

    2008年4月18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