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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李若雨用自己的身体时不时地碰一下黑白,黑白心里就一动,然后本能地远离一点李若雨,又不敢太近。李若雨的气息会让他幸福得窒息。黑白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周围的景色离他愈来愈远,周围的声音离他愈来愈远,周围的人和车也愈来愈小,此时只有他和李若雨俩人,生活的道路上充满了鲜花。

    “黑白!”李若雨打断了黑白的遐思“你打算请我吃啥饭?”

    “你太抬举我了,小李,我觉得谈不上请,随便吃点东西而已。朋友之间说请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噢,那咱俩吃啥饭?”

    “你喜欢吃啥,咱就吃啥!”

    李若雨看见路边有个冷饮摊,说:“我也不太饿,咱们先喝点冷饮吧!”

    冷饮摊其实是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黑白欣然应允。

    要了两瓶汽水,黑白和李若雨分坐在桌子的两边。他俩人在冷饮摊上坐了很久很久,谈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下山。凉风习习,黑白被晚风吹醉了,看着李若雨,很久无语,李若雨低着头,脸色绯红。

    黑白的画思如泉,一天可以完成以前一个星期的任务,晚上也睡得很晚。他的日程安排更满了,每天都要给李若雨一个电话。他每天傍晚时分,爱一个人坐在环城公园的排椅上,任凉风吹面,到满天星才回去。回去时肯定有了好的构思。

    有一天,黑白像往常一样,兴奋地打电话给李若雨,告诉她自己好的构思,对面却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黑白,你以后再不要给我打电话了,请你不要骚扰我好不好?”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黑白被这一盆冷水击得浑身颤抖,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拿着电话发愣了很久,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并没有得罪李若雨呀,这是为什么?要不要问个明白?没有必要,自己又没有和李若雨真正谈恋爱,话也从来没有挑明;但难道就这样完了吗?难道这就是这次恋爱的结局吗?黑白无心画画,坐在画案前发呆。他曾几次到公用电话亭拿起电话,拨通了李若雨的电话,又放下了。黑白始终没有勇气再向李若雨打电话了。但是不能就这样算了,要向她问个明白,也许自己误会了李若雨,或许她的单位里就不允许员工上班时间接私人电话。那怎样才能向李若雨说明白呢?对,她不让自己给她打电话,就听她的,不能打电话,可以直接去找她呀。

    黑白下定了决心去找李若雨面谈。他打听到李若雨下班的时间,专门在她们大门外等她。黑白不知道见了李若雨如何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几次都打算放弃一走了之,但终于没有走。李若雨单位下班了,员工们陆陆续续往外走,就是不见李若雨的踪影。黑白失望的准备要走时,李若雨却叫住了他:

    “黑白!”

    这么熟悉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黑白几乎要哭了,他强忍住感情,回过头来,强装笑容:“哦,这么巧,是你呀,小李,刚下班?”

    “黑白,你来找我?”

    “不不不,我是从这里路过!”黑白说着转身要走。

    “黑白,咱相约不如巧遇!不如我请你吃饭!”

    黑白觉得这其实是一种道歉的行为,就接受了吧。

    黑白和李若雨推着自行车漫漫地顺着人行道走,也不知道要走向何处。

    “黑白,咱们去环城公言吃饭吧!”李若雨见快到了环城公园门口,就建议说。

    “好吧!”

    俩人进了环城公园。在护城河边的一家小吃摊上坐下,吃了点东西,再顺着护城河走,最后坐在一个靠城墙的排椅上。

    “黑白,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一直无话,坐下后李若雨先打破了沉默。

    “我没有找你,只是路过!”

    “黑白,你不要骗我了,我在我们楼上看见你从外面进来,我下去了几次,一直见你坐在大厅,快下班时,我又看见你在我们后门外徘徊。我下班后,没有出来,见你一直朝里张望,你还骗我?”李若雨嘴如机关枪,射出一串子弹。

    “小李,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简直就是个懦夫!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

    “觉得你什么?我向我家里提到过你,我父母反对我与你来往,说你没有个固定的职业,职业画家的路很难走,很难走,可是我对你一往情深,但你每天只是给我打电话,说到重要的事你就转换话题!”

    “是的!”黑白激动地站起来说:“我是没有固定的职业,所以我才觉得我没有资格去爱。”

    “要是个男人,要是个男子汉就有!”

    “可是我现在的前途未卜,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不错,我是喜欢你,但喜欢你就应该让你过得幸福才对!”

    “我说你是个懦夫,连一点责任都不敢去承担,你还配是个男人?”

    “若雨!”黑白抓住了李若雨的双手。黑白觉得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一个人恨一个人也是一瞬间的事,他忽然在李若雨骂自己的一瞬间爱上了眼前这位火辣辣的姑娘。黑白含着眼泪看着李若雨,李若雨伏在排椅背上开始抽泣。黑白揽了李若雨在自己的怀里,李若雨爬在黑白的怀里纵情地哭泣。

    “黑白!我的父母反对我跟你交往,我开始接受父母亲的意见,在电话里对你厉害,之后,我非常后悔,我每天等着你给我打电话,但是没有,我就恨你恨你,我每天无心工作,每天焦急地想见到你,想听到你的声音!”

    黑白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抱紧了李若雨。夜风习习,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

    黑白与常永浩是在赵零的一次请吃饭时认识的。赵零订婚请了一席饭,邀请了几个好朋友。何军,范二华,黑白一同去了,席间便认识了另一个朋友常永浩。常永浩在席间谈笑风生,引起了黑白的注意。常永浩与赵零他们是校友,在城里工作,离黑白不远。

    黑白端起酒杯向赵零祝福时说:“赵零,44工程进展如何?怎么就要谈婚论嫁了?”常永浩说:“黑蛮龙,男人有了爱情,事业才进展更快。大家举杯,举杯!”黑白问常永浩:“你知道44工程是什么吗?”常永浩说:“知道,何军说过。44工程就是事业的奋斗过程。如果事业爱情双丰收不就更好了吗?”黑白说:“对呀,还是常永浩说得好。”

    黑白内心是不平衡的,赵零为人老实,没有多少花花肠子,却能与美若天仙、知书达理的黄丽订婚,可别的人都还没有女朋友,范二华吧,一天到晚只是玩,今天与这个看电影,明天与那个跳舞,虽然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日子倒也过得挺潇洒的;何军吧,事业刚刚起步,也碰不到一个好女孩。黑白心事重重,多喝了两杯,就溜到桌子底下了。

    何军和常永浩把黑白扶到何军的办公室休息。常永浩脸红脖子粗,说着醉话,眼看着黑白打起了呼噜。常永浩说着说着也躺在了黑白的旁边睡着了。何军笑了笑,给他们俩人盖了一条床单,坐在旁边看书。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常永浩醒了,嚷着要回城。何军说,你跟黑蛮龙一块儿回城吧。常永浩就带着一股酒气把黑白摇醒,说,该回家了。黑白虽然头还是有点晕,酒却醒了,就和常永浩一起回城,也不向赵零打招呼了。

    常永浩回到自己的科室,开始写日记。几台日光灯把科室的休息室照得跟白昼一样。这种宁静舒畅的环境让常永浩每天都喜欢多呆几个小时,随手写写东西,随笔散文之类。常永浩写东西不是为了发表,是为了给自己看。常永浩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他刚把黑白送回去,扶了黑白躺在床上,自己就回到科室。常永浩的酒一醒,反而没有了瞌睡,特别精神。他翻开日记,没有写一个字,却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常永浩偶而写出一些好的东西就投到报社或杂志社去,偶而就发表一些东西。有些喜欢文学的小女孩见到常永浩拿出自己发表了的东西,对常永浩另眼相看,就有女孩奋不顾身了。常永浩对奋不顾身的女孩大多采取了成全的态度,因此常永浩也得到了十多个女孩所奋不顾的身子,这些女孩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才子,没想到才子还有别的佳人。一旦知道,就气呼呼地离开了常永浩。常永浩也不争取哪一个女孩子。自己不轻视感情,但也不重感情,一切随缘,属于你的,你推也推不开;不属于你的,你求也求不来。此时常永浩心情很沉重,他从黑白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精神,一种人生的意义。常永浩回忆起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觉得自己有时很可怜,他常同时交几个女朋友,最少也有两个。在甲面前受了了冷落,就去找乙;在乙面前受了气,又去找甲,总要在一边找到平衡。自己像个小丑,把感情当做廉价的商品,到处去处理,比打折还便宜。赵零的订婚对他是一个冲击。黑白对事业的执著,又让他心灵震撼。他觉得应该再喝点酒才对,又没有出去。常永浩走到水龙头边,打开水龙头,让水从头上浇下去,清醒了很多。但是坐在书桌前,又不知道写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抽烟。

    常永浩坐到了凌晨四点多,一盒烟抽完了,就爬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昏昏沉沉地上班,时不时就躲在休息室里爬着睡一会儿。下午下班后,常永浩去找黑白。

    何军承包科室,在三个月后,他才觉得并不轻松。艾主任,应该说是原主任和李技师又开始捣乱。何军想处罚又没有借口。他们两个斗,都用软刀子来对付何军,何军一天到晚有气无处出,在院长面前发过牢骚,院长只是安慰安慰他,说,仕途就是如此,一要学会保护自己,二要保证科室的正常运行,为官之道有很多技巧,要好好学,等等。何军气也消了,回到科室,又去工作。何军改变了工作方法,不再像个监工一样,而是以身作则地去工作。他后来听黑蛮龙为他说了一句话,要为科员管科室,不是为科室管科员。何军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他学会处处关心别人,学会怎样多为科室做点有益的事。但是,何军实在想不通的是,那些曾经关系很好,无话不谈的同龄同事因为他当了主任而与他疏远。他被这种奇怪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真的想去深山老林里住个一年半载的,好好轻松一下。他此时深深地体会到无官一身轻这句至理名言的深刻含义。何军觉得自己当初的的选择是个错误,自己当了主任,有了一点官衔,被同事疏远,不当朋友,成了一种对立关系。说挣钱吧,没挣钱,人家说你挣钱了;挣了一点钱,人家说你挣了多少多少;真正挣了多少钱,人家又怀疑你的钱来路不明,或者别的。真是无论怎么做,都是别人的靶心。黑蛮龙人家活得多舒服呀,与世无争,没有这么多烦恼,不食人间烟火。

    这一天晚上,何军在值班,坐在值班室看书,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见是范二华和赵零。何军把他俩人让进值班室。何军知道俩人没有事,只是觉得周末了,朋友们来聚一聚而已。“黄丽干啥去了?”何军问赵零。赵零笑着说:“回娘家去了。”范二华对何军说:“我去学开车,考个驾照,白天上班,晚上可以跑出租。”“这样累不累?”“累有啥办法?只要能挣到钱,累一点不要紧。”何军又问赵零:“学习怎么样了?”赵零说:“就那样,明年春天去考!明年考不上后年再考。你怎么样?当官好玩吧?!”何军说:“不好玩,真的不好玩。可惜我没有一技之长,要不然早就去当个体户了。”范二华说:“你不是喜欢当官吗?”何军说:“难道喜欢当官就是有能力当官吗?”赵零说:“所以干什么事都不是容易的,如果官那么好当的话,那人人都去当官了。何军这么快当上主任,算是第一步的成功。”正说着,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何军拿起电话:“喂,你好!”“是何主任吧?!我是黑蛮龙!”“嘿,黑蛮龙,你好,好久没见面了!”“何主任,我和常永浩在一起,想去你那边玩!”“现在吗?”“现在!”“好,正好范二华和赵零也在!”“那好,半小时后见。”

    何军放下电话,范二华忙问:“是不是黑蛮龙要来?”何军高兴地说:“是的!”“太好了,那一天,赵零订婚宴上,只顾吃喝,顾不上好好聊一聊了!”

    半个小时后,黑白和常永浩来了。

    五个人在一起,先是一阵说笑。何军从抽屉里拿出一百元钱,对范二华说:“二华,麻烦你跑一趟,去买点啤酒凉菜之类,咱们好好聊聊!”范二华接过钱说:“看,何主任指挥人习惯了,可以理解!”黑白站起来说:“让我去吧!”范二华按黑白坐在椅子上说:“大画家,你还是坐下吧!赵零,咱俩走!”一会儿,范二华和赵零买了一些凉菜啤酒之类的吃食,摆开来,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吃喝。

    黑白说:“不好意思,本来赵零订婚那天咱哥们几个应该好好聊聊,可是我不争气,贪杯误事,请包涵!”何军说:“哪里哪里,你们这些臭文人,都酸溜溜的!”黑白说:“咱们都彼此彼此,赵零是个臭老九,范二华身上沾满了铜臭,你是臭官僚,我和常永浩是臭文人!”常永浩说:“你们臭味相投,可别把我拉进去!”何军说:“常永浩是个风流才子,听说三天两头换女朋友!”黑白说:“我们都不是朽就是臭,不是臭就是酸!为我们明天更臭更酸干杯!”几个人一同举起酒杯,碰在了一起。

    黑白说:“我们成立一个44党,不参政,个人从政不要牵扯到44党,我们只是为了个人的44工程而设立的组织,不注册,不发展党员,是世界上最小的党派。”何军说:“叫党就好像是政治组织,不如叫教,44教。”赵零说:“像个宗教组织,我看不如叫44协会算了!”几个人一同说:“对,还是叫协会好,黑蛮龙任会长!不管你的正式名如何叫黑白,在此协会就叫黑蛮龙。”黑白说:“不客气讲,我的主意多,但无组织能力。不如叫何军任会长,我任秘书长如何?在这里就叫黑蛮龙!”“行,干杯!”大家一致通过。黑白放下酒杯说:“咱们每半年聚一次,开会,各人汇报各人的44工程的成绩及心得,共同发展如何?”常永浩说:“好,我是新会员,我先说说我的理想。我打算搞好本职工作,写写东西之外,搞够44个情人。”何军说:“永浩,你咋这么没出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黑白说:“这件事,常永浩也跟我说过,我觉得,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何必管他呢。”范二华说:“常永浩,你好好写,好好搞,别违法,真正成为一个‘西北第一风流才子’,也算是事业有成了!”赵零喝了两杯啤酒,脸红脖子粗,说:“各位,我现在的英语大有提高,估计明年考研英语是没有问题了,我开始修其它科目。”何军说:“我在当主任时,还想着当院长。现在正准备入党,党票已经到手了,为以后打下基础。”范二华说:“我的驾照快到手了,先一点一点来,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我就办公司。”黑白说:“我在西北卡通杂志连载卡通的同时,准备出单行本。最近正在准备稿子。听说李若雨,噢,是我的女朋友,她的父亲在西北美术出版社工作,估计能好办一点!”常永浩说:“我们的组织是一种精神支柱,这么有成果,我们为了明天更好,干杯!”

    黑白和李若雨心情沉重地走在环城公园里。李若雨提出要与黑白分手。黑白的卡通画单行本还没有出版,因为出版画集需要一笔钱,但黑白根本拿不出来这笔钱。黑白和李若雨一同找过李若雨的父亲,李若雨的父亲说帮不了忙。黑白伤心极了。而在这时候,李若雨却提出分手,黑白更生气了。

    “是不是你的父亲让你跟我分手,你向你的父亲屈服了?”李若雨说:“与我父亲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咱俩人不合适!”黑白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没有了!”李若雨看着护城河里的水,水悠悠地流着,有几个人坐在河边钓鱼。黑白有些发怒了:“这半年的感情就这样完了?”李若雨说:“你是个搞艺术的,但并不浪漫,并不潇洒,注定一辈子当穷画家,我跟你是没有前途的!”黑白狠狠得把地上一个小石头踢进了护城河里,说:“我当初是给你这样说,你当时是怎样说的?”李若雨心不在焉地说:“不记得了。”黑白气得浑身哆嗦:“我再问你一次,还能不能继续下去?”李若雨坚决地说:“不行!”黑白抱住了李若雨,眼泪下来了:“我爱你!”李若雨推开黑白说:“滚开!”用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看着黑白。李若雨走了,黑白呆呆地站在原处,看着李若雨迈着难看的八字步慢慢地消失,他站了很久很久。

    黑白吃了睡,睡了吃,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一张画也未画。三个月后,他又一次振作起来,发现自己的画风完全变了,由稚嫩变得老辣,由平淡变得味浓。黑白后来才知道,李若雨为了帮黑白出单行本,才答应了父亲提出要她和黑白分手才帮黑白出版画集的要求。可惜,俩人完全分了手,画集也没能出版。

    半年后,何军成了医院改革办主任,院领导成员。房子也有了,妻子也有了,眼看儿子也有了;赵零没有考上研究生,与大肚子的黄丽急匆匆地结了婚,成了一对过着安逸日子的幸福夫妻;范二华开出租车已有一段时间,腰包和肚皮都鼓起来了;常永浩依然风花雪月;黑白进了一家外资企业为外国老板画动画片了。“44协会”还定期开会,性质却成了喝酒聊天的茶话会。

    育龙于2006年12月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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