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日本兵迅速瞄准了老人。一颗子弹射来,老人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他再次坚定地站起来,把红旗举起,竭尽全力将它挂在旗杆上。老人接着高呼“祖国万岁!”一阵弹雨齐射过来,老人壮烈倒下。
陈思成:为我们伟大的英雄报仇!开火。
又一阵激烈的枪咆声,双方均有人不断倒下,双方阵脚都开始大乱,渐渐变为混战。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两条小胳膊举起了一杆特大号枪,对准了一个拿着刺刀的日本兵,日本兵惊骇至极,少年将枪托坚决地抵在肩上,对准那巨人射去,可枪没有打响,枪里没有子弹。日本兵得意地露出狰狞的笑容,举起刺刀劈向孩子,未等刺刀碰到少年,那杆带刺刀的步枪从日本兵手中脱落了。他的脑门中了一枪,仰身倒下。是陈思成开的枪,他从黑暗中跳出来,手握双枪,开了两枪,一枪解救了少年,一枪解救了另一个青年。陈思成身手敏捷地打死了几个日本兵,突然枪里没有了子弹。陈思成看见街脚一扇门后有一个火药桶,他扔掉两支空枪,转身冲向火药桶。一名日本兵却端枪瞄准了他。正要射击的当儿,忽然一只手伸过去,抓住枪管并堵住枪口。枪响了,子弹打中了那人的手掌,也许还打中身体,只见人倒下去了,而陈思成却安然无恙。在弥漫的硝烟中,陈思成影影绰绰地看到了这一幕情景。但他来不及细看,便冲向了火药桶。双方继续混战,由于日本兵蜂拥而来,逐渐占了优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传来一声爆吼“滚开,你们这些混蛋,要不然我要炸掉整条街道,大家同归于尽。”
众人一起朝那声音望去,枪声戛然而止了。日本兵全都惊恐地望着恼怒的陈思成。“你们滚开!”陈思成再一次大吼,说着将火炬伸向了火药桶,日本兵乱哄哄地仓皇逃光了。大家都围住陈思成,一下情绪激昂地高呼:“中华民族万岁!自由万岁!未来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陈思成:大家冷静,日本兵很快还会再来攻击的,请大家作好准备。
群众:誓与鬼子血战到底1誓与鬼子血战到底!
大家纷纷重新准备,陈思成和几个成员四处巡视。
第三幕
陈思成四处巡视,街巷静寂无人。乱石堆里有一盏摇曳的彩灯在守卫。所有的街道都是静悄悄的。陈思成视察完毕,正要返回,忽然听见黑暗中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微弱。
邱蝴蝶:(挣扎地)陈先生!陈先生!陈先生!
陈思成游目四望,不见有人,他跨了一步,要走出街道所处的凹角。
邱蝴蝶:(竭尽全力地)陈思成先生!
陈思成听得清清楚楚,仔细瞧了瞧四周,什么也没看见。
邱蝴蝶:我就在你的脚边。
陈思成俯下身,发现黑暗中有个形体朝他匍匐地爬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件罩衣,一条撕破的丝绒长裤,一双赤脚,以及好似血泊的模模糊糊的东西,一张苍白的脸。
邱蝴蝶:(缓了一口气)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陈思成:(摇头)认不出来。
邱蝴蝶:邱蝴蝶呀!
陈思成:(急忙蹲下去搀着她的手臂)你怎么在这儿呢?你来这儿干什么?
邱蝴蝶:我要死了。
陈思成:(惊醒似地)你受伤啦!让我来把你抱到楼里去,好给你包扎。伤得重吗?你哪个地方疼!天哪!真不明白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手臂试着插到她身上,好把她=起来,她=起她时碰到她的手。
邱蝴蝶:(衰弱地)啊!
陈思成:我把你弄疼啦?
邱蝴蝶:有点儿。
陈思成:可是,我刚碰到你的手。
邱蝴蝶抬手给陈思成看,只见手心有个黑洞。
陈思成:你这手怎么啦?
邱蝴蝶:打穿了。
陈思成:打穿啦!
邱蝴蝶:呃
陈思成:什么打的?
邱蝴蝶:子弹。
陈思成:怎么打的?
邱蝴蝶:那会儿,您没看见一杆大枪瞄准您吗?
陈思成:看见了,还看见一只手堵住枪口。
邱蝴蝶:那就是我的手。
陈思成:(浑身一抖)你真是胡闹!可怜的孩子!谢天谢地,如果只伤着手,还不要紧。让我把你抱到床上去。有人会给你包扎,一只手打穿了,死不了人。
邱蝴蝶:(喃喃地)子弹打穿手,又从我的后背出去。不必把我移走了。让我来告诉您怎样做,会比外科医生给我包扎得更好。您挨着我坐到这块石头上。
陈思成照办了,邱蝴蝶的头枕在他的膝上,眼睛没有望着他。
陈思成:(流泪地)可怜的女人。
邱蝴蝶:哦!真好!这样真舒服!就这样,我的伤不疼了。
她沉默了片刻,接着费力地转过脸,望着陈思成。
邱蝴蝶:你知道吗,陈先生?我当初让你进那园子,简直是捉弄自己,我也太傻了,我把她的地址告诉你,把那栋房子指给你。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应当明白,想您这样一位青年,就应该和一个天使一样的姑娘
她戛然住口,心中无疑有许多伤心话,都略过去了,她凄然一笑,又说道
邱蝴蝶:您觉得我长得很丑吧,对不对?您瞧,您保不住命啦!现在,谁也休想从这街道出去,这里全被日本兵包围啦!您也要死了,我就指望这样。可是,我一瞧见有人瞄准您,就赶紧用手堵住那枪口。这简直太怪啦!其实我是想比您先死一步,我挨了那一枪,就爬到这里,没让人看见,也没让人收走,就在这儿等您。您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担心您不会来了。现在好了,您就在这儿,我如愿以偿啦!您还记得吧,我曾走进过您的房间,还照过您的镜子。您是正派人,您给我三十块钱,还白给我房子住,我却什么也你为你做。那三十块钱,你记得吧。那天太阳真好,一点也不冷。陈先生,你还记得吧?啊!我真幸福!大家都要死了。
忽然她的胸口从撕破的罩衣里袒露出来,她说话时,就用子弹射穿的手捂住胸口上另一个洞,只见洞里不时涌出一股鲜血,犹如拔掉木塞的桶口冒出的葡萄酒。
陈思成:(声音颤抖地)你不要说话了,你流了好多血。
邱蝴蝶:陈先生,您真好。那些坏男人都欺侮我,嘲笑我,有时还打我。像您这样的人,一个大学生,真不敢想象,居然会跟我这样的人如此亲近地交谈。
陈思成的身子动了一下。
邱蝴蝶:噢,您别走!我挨不了多长时间了。
陈思成:我不走,我在这儿呢,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一直都陪着你。
邱蝴蝶:这样我真快活。听我说,我不愿意捉弄您。您叫我帮您送信,我办到啦。我兜里还有一封送给您的信。还是昨天的事儿。人家要我投递,我却把信扣住,不愿意让您收到。可是,等一会儿我们再相见的时候,也许您要埋怨我。人死了还会再见面的,对不对?把您的信拿去吧。
她那有弹洞的手仿佛不疼痛了,痉挛地抓住陈思成是手,拉进她的罩衣兜里。陈思成果然摸到一封信。
邱蝴蝶:(满意地点点头)她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姑娘。现在该酬谢我了,请答应我
陈思成:答应什么?
邱蝴蝶:(挣扎着抬起头)先答应我!
陈思成:我答应!
邱蝴蝶:请答应我,等我一死,你就在我的脑门儿上吻一下——我会感觉到的。(音乐英雄起)
她的头又倒在陈思成的双膝上,眼皮儿合上了。陈思成眼泪夺眶儿出,在她淌着冷汗的苍白额头上深长地吻了一下。忽然邱蝴蝶又慢慢地睁开眼睛,露出幽眇深邃的死亡之光,说话的声调仿佛来自彼界。
邱蝴蝶:还有,陈先生,我觉得我早就有点爱上你了。
她勉颜一笑,溘然长逝。陈思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泪如泉涌。——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