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辽阔无际,波澜壮阔,叶清澜依然是一叶扁舟独自返行,此次东瀛之行虽未能寻得琴枫,但与入魔后的夜八荒一战,却是让她思虑良多。人若是舍却了心中正道,凭借着“怒、欲、贪、妒、恨”这五种恶念修到极致便可化身成魔,那夜八荒本是武学奇才,平素与自己一般也喜博览天下种种,阵法五行、音律山水无所不精,可却终究被夜十方的死而蒙蔽,化身成魔。
而自己呢?自己常年游历,求的是出世缥缈,无欲无求,她虽年岁不大,但所学渊博早已将这世事看得通彻无比,早在三年前她便为这大明国运卜了一卦:“大明气数已尽,如今这般逆天而行,当真值得吗?”
命卦之事,慕竹本不尽信,只道是上天所布之机缘,终归会在这世事变化之中而渐渐改变,可如今枫儿、桦儿相继受难,却叫她心中隐隐自责:“莫非,这便是我烟波楼逆天而行的代价?”叶清澜神识恍惚,身体又渐渐有了疲累之感,自南京大战她受伤以来便一直未曾休息,与夜八荒一战更是劳累过度,这世间至强的神女,终是累了。
可她却不能闭眼,大海辽阔,这随着海风而跌宕起伏的海浪若是没了修为抵御,怕是轻易便会将她那艘小舟给掀翻,叶清澜不禁想道:“我三岁随家父习武,八岁博览群书,十五岁便已不输家父,而后便开始游历天下,只觉这世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即便是学识惊人,也依旧觉着天地浩渺,既是如此,那我自小习武、自小苦读,又是为了什么?”
海浪渐渐小了几分,叶清澜朝着前方一撇,海岸已隐约可见,慕竹稍稍断了思绪,飞身一跃,便已立于岸边,可她刚至岸上,忽然一阵狂风呼啸,叶清澜只觉一股绝大的气流自海上扬起,那海岸之处突然涌出一道巨大海浪,失去了叶清澜的保护,那小舟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海浪一个猛扑,小舟便被拍打得七零八碎,再无先前模样。
“是了,习武苦读是为求知,是为了极尽可能的征服自然,若自然便是天意,那若修为达到极致,便能逆天而行!”慕竹双眼微微一眨,一向风轻云淡的她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微笑之色,双手负于身后,便朝着大海方向站定,久久凝视不语。
一时间天地色变,层云渲染,大海之上风平浪静,微风乍起,荡起无数碧波涟漪。
“这是?”远在东瀛的夜八荒忽觉天地元气激荡,似是在朝着中原海岸方向飞散,夜八荒心中更是一痛:“她,她要破镜!”
“这是?”烟波府中,惊雪素月正与萧启商讨向北进军一事,忽觉自己灵力激荡得甚是迅捷,萧启感悟倒还一般,可惊雪素月竞相对视,眼中均有惊喜之色:“小姐,小姐要破镜了!”
“这是?”远在陕北一带的南宫迷离骤然眼前一亮,眼中甚是兴奋,可旋即却又黯淡下来:“她终是要破镜了,而自己,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肉欲鏖战的苍生妒正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他一手搂着眼神迷乱的琴枫,一手缠着那娇小柔弱的清子,忽觉一股极大的压力萦绕心头,直压得他一时间喘不过气来。清子骤然见他面色越发难看,紧张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这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人!”苍生妒只觉这股压力近在咫尺,当即推开二女,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随着这股压力方向而行,他本就在浦东海岸,与慕竹悟道破镜之地极近,故而这股压力对他影响最大。
苍生妒走得越近,便觉体内真气动荡不安,不多时,口中已然溢出丝丝血红。而便在这时,他却见到了慕竹。
若是曾经的摩尼教护法苍生妒,却是一定感受不到此刻慕竹的神奇,可如今他占有了琴枫的修为,那对慕竹此刻之情形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慕竹虽是站定于海岸之上,可那周身不断散发出的金色气罩却早已朝着海上蔓延,元气所至,风平浪静,当真做到了以人力抵抗天地自然的玄妙,而她所站之处,却又有着天地元气不断涌来,这股金色气罩似是无止境般的向外生长,生生不息,是为永动。
“本以为强纳那紫衣剑神的修为于体内,便可横行世间,若是遇见慕竹夜八荒这样的高手,即便不敌也不至于没命逃跑,而今看来。
苍生妒背上连冒冷汗,庆幸于自己先行一步,若是真在东瀛与之一战,哪里还有命在。”苍生妒如是想到,心中渐渐萌生一个念头:“此刻慕竹全心汇集于破镜,若是此时干扰于她”一念至此。
苍生妒眼光大热,只觉这天地间莫大的机缘便在自己眼前,当即狠狠咬牙,便再朝着自己的民舍奔去。
待他返回之时,已然穿戴好衣物,他的手中已多出一柄长弓,正欲弯弓搭箭,却觉那寻常箭矢太过无力,忽然灵机一动,自背上又取出那柄原属于琴枫的神兵—紫衣剑。
“哼!若是让你破镜成功,这天地之间再无人是你对手,这世间哪里还有我容身之所,今日,我即便舍了全身修为,也要阻你破镜。”苍生妒心中盘算着若是能趁机伤了慕竹,再用自己的“六合长春功”吸了慕竹的修为,那自己在这世间岂不再无敌手。“罢了,老子豁出去了!”
弯弓搭剑,全身修为汇于那紫衣剑上,他体内修为多是吸附于琴枫,此刻用这紫衣剑倒还顺手“嘣”的一声脆响,神剑射出,宛若黑夜流星,直刺慕竹。
慕竹依然沉浸于破镜之中,天地元气不断在体内循环不休,借着这天地元气之力,她已然渐渐找到抗衡天地奥秘之法,她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信念:若是这元气直通大海彼岸,那她便可参透自然奥妙,步入那“破碎虚空”之境,而今,离那彼岸越来越近了。
可就在那元气即将抵达彼岸之时,一股极强的杀气飞来,势若惊雷,顷刻间便打破了她体外的那层金色元气。慕竹历经两战,又驱动修为往返于大海之上,此刻更是全心放在破镜感悟之上,却是再没有力气来抵御这天外飞来的神剑。
“噗!”紫衣剑穿心而过,慕竹眼中渐渐露出一抹不甘之色,嘴中吐出一口脓血,慕竹倒下了,便在倒下的这一刻,她的眼神却又释然许多: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苍生妒见慕竹倒下,心中登时狂喜不已,虽是体内真气已然贫乏,但那胜利的信念却是足以克服一切。
苍生妒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慕竹靠近,他走得小心翼翼,可随着离慕竹越近,他那炙热的心却是越发激动“慕竹,我竟然伤了慕竹!”
不足片刻。
苍生妒已然站在慕竹的身前,望着那躺倒在地的女人。
苍生妒越发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慕竹很美,若论姿色,即便是整日被自己凌辱着琴枫也无法与之相比,但这世间绝美的容颜却又让他并无淫欲之意,在慕竹身上。
苍生妒只能感受到这世间人的气势,这股气势已然超脱了容颜,超脱了修为,超脱了学识,甚至于超脱了世间万物,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只有一个慕竹,那便是那几近“破碎虚空”几近完美无瑕的慕竹,然而此刻,她却是我的了!
苍生妒一念至此,双手颤抖的向下探去,可还未触及慕竹身躯,体内神识便觉两股极强的气流正朝自己所在奔来。“可恶!”苍生妒心中大急,虽是体内真气耗尽,可对这两股气势依然能准确识出。
苍生妒朝着这近在咫尺的慕竹稍稍望去,只觉慕竹面色已然开始有些黑紫之气,如此良机岂容错过,可惊雪素月是何许人也,他全盛之时都未必敢言能与其一对敌,更何况此刻他虚弱无力,哪里敢以一敌二“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除掉慕竹,烟波楼群芳便不足为惧,他日伤愈归来,再一一击破不迟!”一念至此。
苍生妒“嗯”的一声猛哼,终是下定决心,不再理会那到手的慕竹,转身便朝自己栖居的民舍跑去。
“快!此地不宜久留,去南京!”苍生妒才刚奔至民舍,便朝清子赶紧吩咐起来,话音未落,已然虚脱无力的瘫倒在地。
“小姐,小姐!”惊雪素月感念小姐破镜之喜,随着元气动荡寻了过来,岂料抵达海岸之时,叶清澜已然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素月惊雪均是沉稳之人。
素月定睛一看,只见叶清澜胸间正插着一柄神剑,正是“紫衣”
“小姐体内有‘七窍玲珑心’,即便是紫衣也难以伤她,可这是?”惊雪质疑道,却见叶清澜依然昏厥不醒,那本是洁白如玉的容颜之上此刻却是一阵黑紫之色:“有毒!”
“可恶!‘紫衣’乃枫妹挚爱,怎会容它萃毒,定是被魔教妖邪给”一念至此,惊雪更是眼中冒火,愤怒异常。
“先回府中罢!”素月朝着四周微微一扫,暗道那妖邪定然是感知到了自己二人前来,此刻早已不见丝毫气息,为今之计,只能先回南京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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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府中,萧启闻讯赶来,只见素月与惊雪二人一前一后将慕竹围在中间。
素月以手相传,惊雪以背相介,各自在为慕竹传输着真气修为,萧启见她二人模样,平日里举重若轻的二人此刻均是面露惊慌之色,可见事态严峻。再望慕竹,这位可称得上无所不能的慕竹老师此刻面色紫黑,双眼紧闭,神识之中一丝气息也无。
“怎么会这样?”萧启大急,他于南京称帝,一切都是靠着慕竹老师为他指点,上到百官任免,决战南京,下到改革吏治,体恤百姓,眼见得江南百姓有了一个安稳,大明复兴有望,可心中的倚靠骤然重伤,萧启只觉心中支撑断裂一般,甚是痛苦。
素月依旧是眉头紧蹙,朝着惊雪微微点头示意,旋即撤下掌来,朝着萧启缓缓摇头。
“素月老师,慕竹老师她,她到底如何了?”
素月一改往日的温言细语,此刻变得有些急促,连道:“此时不是闲聊的时候,陛下,小姐重伤,眼下我便以师礼命你几件事情。”
“啊?”萧启见她说得庄重,当下稍稍点头,认真听着。
“其一,北伐之事刻不容缓,但惊雪需要为小姐输送真气以维持性命,此事便交由韩显,你回宫之后可命韩显统兵,过长江后拿下淮南寿春一地,便不可再进;其二,我与小姐不在的日子,朝堂之上你要多多权衡,孙传旻老成持重,吴越年纪虽轻但却有几分急智,你若事有不决,可多向他二人询问意见。”
“啊?素月老师您也不在,您要去哪?”
“若这世间当真还有人能救小姐,也仅有此人了。”
“此人是谁?”素月转头向着西南方向一望,双眼稍稍一闭:“南疆神女—南宫迷离!”
萧启听得“南宫迷离”这个名字,脑中却是没来由的想到几年前的灯宴之上,自己初见慕竹之时,那时他圣龙瞳才入门,却见得皇宫屋檐之上坐着的两位绝代佳人,一人白衣若雪,自己却辨不清面目,可另一人红衣翩翩,却是一位艳丽无双的仙子“是了,她能与慕竹老师平起平坐,想必一定有办法救老师的。”
素月见他认同,继续道:“其三,便是陛下亲下一道圣旨,结盟南疆,敕封南疆蛊兵,追封已经故去的镇南王。”
“好!一切都按照素月老师的要求去办,还望老师能早日赶回。”萧启对烟波楼几位老师一向言听计从,此刻更是没有半点为难之色。
“放心,即便是舍却性命。
素月也要救回小姐。”素月朝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慕竹望了一眼,眼中已然沁有泪花,这一向从容淡雅的素月一时间伤感许多,见萧启应允,当即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府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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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府柴房,沉寂多日的萧逸猛地睁开双眼,只觉眼中隐有火苗燃烧一般炙热无比,体内气血翻滚,似是有渊源不断的气息在体内循环运转。自被救起至今,已然过了一月,正值南京大战之际,吴府之中的下人都早已忘记了这柴房还有这么个人,故而萧逸便也安安稳稳的在此疗伤,他身怀逆龙血脉,又在南疆随南宫迷离修习三年,这一月时间不但胸口伤势完全好转,功力更是不退反进,此刻骤然醒来,却是突然闻到了一丝杀气。
正是三更时分,吴越正搂着那温婉贤淑的娇妻慕容尔雅躺在绵软的卧榻之上,浑身赤裸的打着轻鼾,慕容尔雅的额头上还依稀可见几丝香汗,面色娇艳欲滴,显然是刚刚与自家夫君有过一场阴阳交合的大战,此刻正满足的睡下。然而就在二人熟睡之际,两道黑影却是突然推门而入,一人手执乌金长剑,一人横握回旋双刃,杀气尽显,直取吴越。
这吴越虽是武艺粗鄙,但好歹也随着夜十方修习过几年,此刻如此凛然的杀气哪里还有不觉之理,猛地睁眼,见来者不善,当即扯起被子一甩,自己朝着床下滚去,甚是狼狈。
那二人均是一身黑衣,身姿窈窕,却也并未急着再下杀手,只是目光阴森的望着吴越。
“啊”慕容尔雅自深睡中转醒,见卧房之中突然冒出两道黑影,当即吓得朝着床角蜷缩,吴越自床下站起,稍稍挡在床前,虽是隐约猜到她二人身份,但在慕容尔雅之前却也只能佯装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哟,吴少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即便不认得我,难道连你的小情人也不记得了吗?”那手执双峰弯刃的黑衣女子上前娇笑出声,却是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同伴。而那另一名黑衣女却是稍稍向前一步,厉声道:“吴越,受死!”话音未落便是一剑直刺,阴狠无比。
吴越连连向右闪躲,可那女子剑法精妙,每一招都是狠辣果决,所到之处尽是剑痕,直将那房中的桌椅玉瓷搅得四分五裂。
吴越毕竟修为不及,勉力躲过几剑便已成强弩之末,见来人势不可挡,当即求饶道:“若雪、若雪,有话好好说,咱们”
可那黑衣女子却是全然不理,一剑扫过,却是已然划破吴越的手臂,吴越“啊”的一声惨叫,却是跌落在地,贺若雪回身一挑,正要再度刺去一剑封喉,可那慕容尔雅却不知哪里冒出的勇气竟是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拦在了吴越的身前。
“嗯?”黑衣女子轻哼一声,却是将剑停住。
“不要,不要杀他。”慕容尔雅语声微颤,虽是心中恐惧万分,可却依然未曾撤开身子。
“想必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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