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武当山正厅前的广场上篝火熊熊。
群众大声而愤怒地争执着什么,七嘴八舌,各种污秽下流的辱骂横飞。
一个精瘦的老者铁青着脸站在正厅前面对群众,显然心中愤怒,却又不敢说话以免更加刺激到下面的群众。
“你这是陷我们于不仁不义!怎么可以和那些败类讲条件?!”一些群众怒吼着。
今夜他们本来等着看壮汉被残杀的表演,没想到康先生竟然说暂时不杀了,等两天。
这让很多怨气十足的村民顿时歇斯底里了起来。自然,也有人要么是拍康先生的马屁,要么是理智短暂地占了上风认为此举有理,和辱骂的群众对骂着。
“就等两天,万一僵尸真的攻上来了怎么办?不急这两天。”
“对,对,等他们杀退了僵尸我们再将他们一个个碎尸万段也不迟!”
“康先生明智!”另外一边的群众开始呸口水,一脸鄙夷,表情扭曲而丑恶地指着其他人的鼻子开骂了。
“你们就他妈这点胆子!想报仇还怕死?!僵尸真攻上来了,咱们就同归于尽!用不着和敌人谈买卖!”
“败类!败类!你们怎么对得起惨死在这些畜生手下的洛阳人!”
康先生一言不发,然而他额头上青筋暴露,显然情绪也很激动。反了吗这都是?!终于,他忍无可忍,突然开口,对着群众怒吼起来:“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全给我闭嘴!有种你们也”
忽然,他愤怒的双眼顿时瞪圆了,全身僵直,竟是硬生生说了一半卡住了。
他的瞳孔失焦地盯着远方,半响没有声响。底下对骂的群众反而看到这奇怪的情况都闭嘴了,疑惑地等着康先生说下去。
或者说,他们开始有点害怕,因为老者的眼神实在有些可怖。好几分钟过后,康先生忽然扑通一声向前跌到,直接摔倒了台下,一动也不动了。
他的背后已经被染满了鲜血。陈皮手持一把沾满了血的尖刀站在台上,老者跌落之后,他瘦小猥亵的身形赫然引入眼帘。
他的双眼里闪烁着凶残和疯狂,闪烁着愤怒和歹毒。全场鸦雀无声,众人都惊呆了。
好几分钟过后,陈皮一字一字阴森森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段话,在一片寂静中被听得清清楚楚。
“看见没有,这就是和怪物说话的下场,康先生已经变成了叛徒,已经被洗脑,我给他的是一计痛快的解脱。
他的死很可惜,他是爲了我们的复仇大业而死的。我们不需要叛徒!谁要是再犯同样的错,康先生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写照!”
群众们过于震惊,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过了很久之后,一些激烈派拥护陈皮的人醒悟过来,忽然大声在人群中叫嚷起来:“我们不需要叛徒!我们不需要叛徒!”
不一会儿,群众再一次被调动了起来,竟是开始越来越激动地一起叫喊,一起高声欢呼,简直如同陈皮就是救世主一般。
陈皮的表情出现了得意,他等欢呼进行了整整十分钟之后,忽然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自己正气鼎然地吼道:“我们现在就将那些怪物抓出来千刀万剐!”
群众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欢呼。陈皮的小弟们转身就要朝牢笼走去。忽然,这两个小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着走着就歪斜地倒在了地上。
“我设在山脚下的陷阱已经被触发了。僵尸很快就要攻上来了。你们不想活了吗都?”唐语然站在牢笼和众人的中间,神色平静。那两个小弟是被她涂上了迷药的银针给刺中而倒地的。一方面,她确实讲的是实话。
另一方面,她的心已经冷了,她已经暗暗选中了自己的方向。众人立刻傻眼了,百余人皆是满脸的震惊:僵尸就在山下?!陈皮慌张地看了看被威慑到的群众,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猛地装过头来,用怨恨而暴怒的眼神盯住了这个唐门大小姐,忽然抬起手指向她,怒吼出声:“又是一个叛徒!大家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早就在为这些怪物求情了,她是唐门的败类!唐老太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广场上,立刻就有几个跟风的人叫嚷了起来。“对!对!她这几天都在帮怪物求情!”
“打倒败类!我们不需要叛徒!”短短几秒钟,那一个个本来被震慑住的惊恐面容再次狰狞了起来,仿佛要将唐语然碎尸万段一般,一群人高呼着口号缓缓向她逼近。
唐语然暗暗咬紧了牙关,藏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握住了仅剩的两管暴雨梨花针。
但是她表情从容,眼神决绝,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宁静。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凄凉的嘲笑,很孤独。这就是她的家族千年来试图暗中守护的人吗?她感到失望不,是绝望。
她一直开导自己,一直不愿相信,一直在心中默默给人机会,期待着真善美忽然闪耀登场。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这终于妥协而承认绝望的一刻,她的心竟然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留余地,因为这早就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没年轻过,就老了。要说是什么让她终于决定反戈,很奇怪,是那一句“等他们杀掉僵尸之后再将他们碎尸万段。”这一句话让唐语然彻底醒悟了:说什么他们是怪物,说什么报仇,那些从来都无所谓,一切都只是恐惧和仇恨经过懦弱的渲染而转化出来的各种假象。
是怪物,会杀掉僵尸杀掉同类吗?那既然不是怪物,为何还是一心要他们死?
而最最另唐语然绝望的是:这些人们,叫嚷着拥护康先生再叫嚷着说他死得好的人们,叫嚷着敌人是多么残忍然后自己也干出同样的事情的人们,他们不是无视了这些明显的矛盾,不是刻意地为自己找了一些藉口。
他们只是平凡而自私的普通人,他们看不穿看不透。所以他们迷茫了,迷茫得连自己迷茫了都不知道。
迷茫了之后他们毫无准则地找方向,然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放。他们是真正的信徒,只是他们的宗教十分钟一变,此刻虔诚地膜拜,下一刻就可以全心全意地砸神像。
唐语然宁愿他们是刻意的,她猜想康先生就是刻意的。刻意煽动群众,再刻意利用这种煽动来保全自己的位置。这个老头身处权贵多年,当然知道怎么玩政治,只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最后满盘皆输。
她多么希望这些村民只是没有善恶观的小人,或是明知故犯的恶人,但是不是,可惜不是。
正因为不是,所以她委屈自己也要试图挽救他们。但是正因为不是,连挽救都挽救不了。那么她也没有选择了。她只能救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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