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梵倾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梵啸一惊,脸上的红晕退下:“她那么别扭,又喜欢惹事,还喜欢恶作剧她是个侍女,和哥你不合适我会一心一意待她好”“阿啸。”梵倾的话语难得的有些冷厉:“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侍女,你还没发现么?”
“什么意思?”“公主身旁确实有名女官名叫紫苑,可那宫女已经三十有八,是宫中最有身份的女官。”
梵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是说”
“你应该猜到了。”梵倾苦笑。
“每天来竹园的是当今公主,月栖绯。”梵倾看着梵啸失魂落魄的离开,心中有些不忍,可还能如何,栖绯和他人不同,他不想想让,他的立场更不能相让。
即使他知道,梵啸比自己更合适,更深情回到床上,却没了睡意,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都是少女的声音和摸样,天空已经有了亮色,刚刚有了睡意,耳边却忽然响起了那人的话语。
“替我照顾好月栖绯,我便许你天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轩辕皓批阅好最后一份奏章放在一旁。烛泪已经聚成了小小的一滩,红的有些刺眼。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推开门,天空早已漆黑如墨。
“皇上可是要回寝宫?”等在门口的太监赶忙上前:“奴才给您引路。”
“不必。”轩辕皓淡淡道:“你退下吧,朕想一人走一走。”
“是。”奉上绸伞,轩辕皓摆了摆手,绕开了去,任凭雨水淋湿他的龙袍。
他走了一条平时不常走的小径,沿着曲折的道路向前,明明是不宽的路,今日却显得异常的空旷。
细密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脸上,微凉,却早已感觉不到冷,因为心早已早已在那一日冻僵。
他走着,看着,回忆着这是栖绯最喜欢的荷塘,那是她最喜欢爬的树,这是她经常整宇文长风的地方
似乎每一处都有栖绯的影子,又每一处都看不分明却怎么都忘不了,抹不掉。
从前的时候,总觉得她太吵闹,现在她不在了,不要他了,心却像生生被挖掉了一块,怎么都觉得空空荡荡。
兜兜转转,竟然又走到了那个自己从前居住的小院,推开院门,最显眼的依旧是那棵矗立在院子正中的梨树。
几月前还生机勃勃的花树已经开始枯萎,树皮斑驳,叶子枯黄,就像他和栖绯之间的羁绊在一点点溃烂,腐朽,慢慢死去。
是他的错,即使不想承认,即使想要欺骗自己,都不能。这一世,他甚至没有了留在她身边的理由。明明最能抓住她的就是自己,而他却因为可笑的理由亲手将她推远。
这就是上辈子月冉对他说的宿命?他相信过争取过,却没能改变。抚摸着树干,脑子里闪现的却是栖绯躺在树下孤单的摸样,心里的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是的,他记得,上辈子他一直看着栖绯的背影,一直拼命的纠缠,直到栖绯死去,直到自己垂垂老矣才得到了那个机会。
他却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许下了那个心愿。这辈子我看着她盼着她回头看我一眼,她却从未回头,下辈子,我要让她只看我一人。上辈子的愿望,这辈子的纠缠,冥冥之中却让一切回到了原点。
第170章只为红颜
梵倾一人坐在石桌前,与自己博弈。
已经午时了,以往的这个时候,栖绯已经坐在自己的对面,吵着要吃午膳了。
“主子,可要用膳?”侍从上前询问。梵倾摇了摇头,正想让他退下,又想起了梵啸:“阿啸起了么?”
“小少主已经起了,只是不出房门,也不肯用膳。”阿啸恐怕是在怨他吧,这样也好,栖绯的事情毕竟不同其他,阿啸是真的不能要她,长痛不如短痛罢。
苦笑,示意下人离去,自己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与己博弈,心在他处,拿起书册,无法静心,处理事务,那些今日该做的早已做好了。
以往,他若是在栖绯在的时候待在书房,不是被那惹麻烦的小家伙在中途打断,就是在被梵啸的抱怨声中被拉去评理。
于是他已养成了习惯,必然会在午时之前,把一天该处理好的族内大小事务处理个干干净净。
现在,竟是连可以做的事情都找不到了。以前他是怎么过的?竟怎么都想不出了。
好像到月都后被栖绯缠住的这些日子才是鲜活的,以前的一切反倒像薄雾一般似真似假。
有些心惊,不过一月他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心思不宁,见不到她心里就像空了一块,若是从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现在他信了,又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明明该斩断情丝,却有觉得不应。
想到月冉的承诺,或许,他没有找错人。苦笑饮茶,仰头,才发觉手里的茶盏早就空了。
“主上!”并不轻易现身的暗卫忽然来报。
“何事?”不知怎的,有些心绪不宁。
“宫中的探子刚刚传讯出来,月皇似乎有意将公主赐婚轩辕皓。”
“什么!”茶杯落地,碎成数瓣。梵倾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焦躁,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尽量让自己的平静下来,想应对之法。
“找人去通知宇文氏、战氏、梁氏,方氏”不过转念之间,他已想出计策:“但凡求亲氏族,或是月都权贵,全都让他们得了消息!”
拂袖起身,他倒是要看看,他轩辕皓如何能在天下权贵面前如何强迫栖绯嫁与他,就算月皇松口,也要过他梵倾这一关!
暗卫有些心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主子将愤怒表露在外,得令立刻去办。
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有史以来,最有才华的少主,竟然立刻想出这釜底抽薪之法。
此时的梵倾甚至没有去想,他的慌乱和愤怒是因为月冉曾经许诺的天下,还是单纯的为了那个人。
淅沥的雨不大,却细密,轩辕皓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打了个通透。不知怎的,明明是夏雨,却让他觉得冰寒刺骨。
栖绯离开东都不过百日,而他却仿佛经历了数个年头。几月间的心绪浮沈,只有他自己知晓。见栖绯躺在树下时体味的心伤无望,在得知她失踪时经历的愤怒和疯狂,知她还活着那一刻的狂喜,到后来见到她忘记前尘往事的失落和隐隐的期盼,直到西沈那一战感受到的绝望
累么?何止是累,每一次的心绪巨变,都不亚于一次伤筋断骨,又每一次都让他义无反顾。
前世的记忆一点点恢复,他才发觉,自己早在千年之前就将自己的心遗失了。
不顾脚下的泥泞,坐在栖绯曾经停留过的位置,将身子倚在树干上,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坐在这里,体味栖绯看着他背影离去时候的悲伤绝望。
这种感觉,他曾经经历过。千年前的昶山在栖绯死在月冉怀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经历过了。
那感觉,甚至比剜心刮骨更甚。被舍弃的辛酸,被遗弃的绝望和守着不可能实现承诺的怨恨度过余下四十年的人生,让他彻底发了疯。
在灵魂深处,存在了报复的念想,在千年后的如今,面对栖绯的深情,依旧带着几分自己也未成察觉的恶意。
错的人是他,如果不是前世那如同诅咒般的愿望,今生无数次的残忍,他们又怎会走到今日?
前世的他或许不悔,可今世的他却不能原谅自己。对未来,他已做好了决定雨下得大了,他的思绪也随着这雨激起的水雾飘向了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