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笑着摇头:“雪兰,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说了吗,就是你做了管事妈妈,还留在我身边伺候的啊,我没让你离开,你还哭什么?”
她眼中幽光闪闪,轻笑盈盈:“你既然一心要留在我身边,我自然懂你的忠心,放心好了,我从来都不会亏欠忠心为我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背叛我的人。
雪兰听了这话,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何感想,总觉得锦好的话中有话,可是却有想不出到底藏了什么话,不由得抬起脑袋泪眼模糊的看着坐着的锦好,一身鹅黄色的纱衣配着月白色的长裙,头上未戴什么首饰,脸上也是素净一片,只在乌发上晷了支滴溜圆的东珠簪子,配两朵嫩黄色的小绒花,娇俏动人,如丝如幻。
明明还是自个儿熟悉的主子,可是这一刻,雪兰却觉得那么的陌生,就好像锦好浑身上下都被一层迷雾包围着,就仿佛自个儿从来都没有认清眼前的女子。
锦好温婉的淡淡一笑,语气越发的柔和:“我也不瞒你,前两日管绣房的王妈妈特意托了顾嬷嬷,求到我面前”
正说着话,云燕轻手轻脚的进来,瞧着跪在地上,哭得快断了气的雪兰,眸光似冷似悯:真是个笨的,一心就想着那泼天的富贵,也不想想,不说侯爷对夫人的心,就是以她的身份,顶多只能是个通房丫头,还能越过了夫人不成?
这些年,她们跟着小姐进京,早已不是山谷镇那个懵懂不知的小丫头了,那些被爷们收过房,却未能如意的女子们,到底会有什么下场,看的还少吗?
就是主子仁慈,愿意给一大笔嫁妆,将其嫁出去,又有几个嫁到好人家的,不是府里的长随小厮,就是府外的庄稼汉子,或是一些市井之流。
而若是主子比较冷漠,手段狠绝的,根本都是给撵出去,大多命运叵测。
哪里比得上清清白白的嫁人,出去做个正头夫人来得好,有夫人照看着,还能有什么苦日子,也不知道,这么明白的道理,雪兰怎么就看不清了。
雪兰铁了心,要做侯爷的身边人,说到底,还不是仗着与夫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仗着夫人年幼和善。
若是今儿个,换个人家,雪兰可敢这样行事。
都说真心换真心,夫人的这番真心可算是付之东流了,就是这么多年,养条狗,也该有几分情了,晓得维护主子了,这不知道这雪兰怎么就连条狗都不如,非要在夫人的心上捅上一刀。
云燕想到雪兰的用心,心中那点对她的怜悯顿时一扫而空,照着计划,上前说道:“夫人,王妈妈求见,说是有喜事,想要求夫人恩典。”
雪兰脸色哭泣声一顿,随即嚎嚎大哭了起来:“夫人,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锦好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看向雪兰的目光,又更是冷了几分:若是个知趣的,这时候怎么着都该松口了,全了主仆二人的情分,她却还痴缠着,看来雪兰是铁了心,也撕破主仆二人的脸面。
锦好微微侧了侧眼神:“这么一早上登门,看来是真的有什么喜事?最近这府里实在少了点喜气,就让王妈妈进来,咱们都听听这喜事。”顿了顿,对雪兰轻柔细雨,却意有所指道:“你也莫哭了,这一大早的,哭哭啼啼,总是不好。”
雪兰听着锦好话里的深意,心下一颤,那哭声就小了不少:她这么一大早跑到夫人的面前哀嚎,实在是失了本分,若是碰到个忌讳,严厉的主子,就是打死了都不冤枉。
没一会儿,管绣房的管事王妈妈就进来,虽然衣裳不算多鲜亮,可是手上却戴着个成色极好的镯子。
进门之后,眼睛就落在了跪在地上抽噎着的雪兰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越看那眼中的笑意越多,像是极为满意的样子。
顾嬷嬷眼底也闪出笑意来:“你瞧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急了?就这么等不得枣子红啊,一大早的,就上赶着过来求夫人。”
王妈妈笑了起来:“老姐姐,你这话说得,儿大不由娘,我这不是被催的没法子,只好厚着脸皮来求夫人的恩典吗?”
说着,就立刻跪了下去,正儿八经的给锦好叩头请安。
离儿看着王妈妈,不由得羡慕起来,这位王妈妈可是长公主从宫中带出来的人,虽说比不得罗秀姑姑有体面,可是却也是长公主眼前的红人,管着府里的绣坊,虽说针头线脑,没什么油水,可是她嫁的汉子,却管着长公主名下几个出产最好的庄子,而她的两个儿子,更是了得,大儿子管着长公主名下,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的一个铺子,成了正经的掌柜子。
而小儿子,也是了不得,小时候,就被长公主挑选出来,认字读书,早早就训练看账,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管着一个铺子,瞧长公主那器重的样子,下面的人都在传,说是长公主将其当成大掌柜子培养。
像这样的出色人物,就是寻常的小姐都嫁得,夫人居然给雪兰找到这么好的亲事。
翠儿和离儿心里都热腾了起来,若是她们尽心的伺候,夫人日后定然也不会亏待她们的。
锦好示意顾嬷嬷将王妈妈扶起来,可是王妈妈却摆了摆手:“老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儿个来,打得是什么主意,岂能站着说话?虽说夫人一番好意,可是我也不能太过放肆了。”
王妈妈瞧着一旁容貌秀美,身段苗条的雪兰,越看越觉得满意,难怪自家的儿子见过几次,就放在了心上,长的可真讨人疼。
而,她也细细打听了,这雪兰姑娘行事最为柔和,与人为善,在府里的人缘最好不过,这样的女子若是做了她家的媳妇,最好不过。
顾嬷嬷见王妈妈说得真挚,也就笑着顺了她的心意,让她继续跪在地上。
锦好也没有非要让王妈妈起身,笑着打趣道:“王妈妈倒是快人快语,你就直说了吧,今儿个一早上登我这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喜事?”
王妈妈久在内宅,自然知晓看人眼色行事,见锦好面色和缓,心下就知道这位少夫人心里是愿意的。
她心中有了底,这脸上的笑容就更是灿烂,大声的说道:“都说少夫人最会调教人,瞧着这身边的人,个个都水灵灵的,叫人看着就稀罕的很。这不,老奴家里的那个小子,自从见过了夫人身边的雪兰姑娘,就惦记上了,老奴只好厚着脸皮,替这小子求娶夫人身边的雪兰姑娘回去做个媳妇,也算是全了这小子的一片痴心。”
离儿听了,立刻欢天喜地的笑着,给雪兰道喜。
翠儿也是一脸的羡慕的道喜,做奴婢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做正头娘子,那可算是天大的福气了,就是不知道雪兰能不能珍惜这份福气。
锦好也笑吟吟的看着雪兰,这王妈妈的家底,她都打探清楚了,是个好人家,雪兰若是能悬崖勒马,嫁到这样门风清白的人家,也算是全了她们两世主仆的情分,她也对得起雪兰了。
若是还不知足,一条道走到黑,那就莫要怪她无情了。
该做的,她这个主子都做了,真的不开窍,就是雪兰自个儿的事情了。雪兰这事,若是发生在其他丫头身上,早就打发出去了。
雪兰脸色的血色已经全部褪去,白得跟冬天的雪花一样,一脸祈求的神色,看着锦好。
锦好心底最后的一丝柔软也没有了,垂下眼帘,幽光微闪,似是没瞧见雪兰眼底的乞求之色。
王妈妈一直觉得自家的儿子,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才有貌,还有本事,这府里不知道多少丫头将目光盯在自家儿子的身上,所以从未想过会有丫头,瞧不上自家的儿子,故而一门心思的想着好事,兴高采烈之下,根本就没注意到雪兰的异色。
“夫人,老奴知道雪兰姑娘是您身边的精心调教过的,伺候您这么多年,情分不一样,您定然舍不得。我那小子,虽说无才无貌,可是自小却得了长公主的眼缘,读书认字,也算是个有几分本事的,性子再好不过,自个儿管着长公主名下的几分产业,却从未跟人红过脸,在家里,也是再孝顺不过。您放心,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个会心疼媳妇的,不会委屈雪兰姑娘半分,又是个会赚银子的,得长公主的福,再府外置下了院子,虽说不算大,可总算在京城里有了落脚的地方。日后雪兰姑娘嫁过去,就自个儿当家作主,我这个婆母即使不和她住在一起,也会好好疼她,就是老大家的,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定然会让着她几分”
这话听得离儿和翠儿差点羡慕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但门独院过日子不说,还不用伺候公婆,一出嫁,就自个儿当家作主,雪兰她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烧了多少高香,居然能有这样的福分?
可是,雪兰却忽然见叫了起来:“夫人奴婢不要嫁人,奴婢不嫁奴婢不要离开夫人”
说得眉飞色舞的王妈妈,被雪兰的这话打断,顿时脸色大变,而一直微笑着听王妈妈说话的锦好,脸色也变了一下。
雪兰却似没有瞧见二人的脸色变化,膝行到锦好的面前,抱着锦好的腿,哭喊着:“夫人,奴婢不要嫁人,奴婢奴婢离不开夫人”
这算什么事情?雪兰这么哭着喊着,难道夫人是要推她进火坑不成?
众人的心里对雪兰都有些不待见了,你说这亲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人又知根知底,你这样哭着嚎着,算什么意思?
顿时,屋子里变得安静无比,除了雪兰的哭喊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离儿心里不解,雪兰姐姐这是怎么了,就是害羞,也不能当着王妈妈的面前拒绝,背后在夫人面前表个态不就行了。
应该是舍不得夫人吧?她也听说了,雪兰和云燕两位姐姐一直陪着夫人,这情分是不同的。
这么一想,心下就有些激动,伸手去拉雪兰,低声道:“雪兰姐姐,知道你是舍不得夫人,可是也别这样当着王妈妈的面嚷出来,这对你日后不好。你快别这样,夫人是知道你心的,虽说是嫁出去了,可是夫人不也说了,日后还留你在身边伺候。”
雪兰却半点不领情,一把就甩开了离儿的手,依旧抱着锦好的腿,哭着喊着,不要嫁人,舍不得锦好,离不开锦好。
离儿心下虽然有些不快,觉得往日里好脾气的雪兰今儿个,实在是有些过了,梯子都给她抬到面前了,还不知道下,有心再劝,却被翠儿上前,拉了开去。
而王妈妈瞧着雪兰这轻快的样子,鼻子都气歪了,就是舍不得主子,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这般嘶嚎着吧,难不成嫁到他们家去,就是推她入火坑啊!
自家的小儿子是对她有好感,而自个儿也是存了先私心,前些日子,听顾嬷嬷放风,要给夫人身边的丫头挑个亲事,她寻思再三,这才出面说这事情。
她是长公主带来的人,现在又在威远侯府当差,别看长公主搬出了威远侯府,可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长公主的产业日后只怕都要落到侯爷的手上,而侯爷对这位夫人,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个小意殷勤的劲儿,不用说,这些产业,日后掌管的人,除了夫人再没有二人。
所以,她就想着,既然儿子喜欢夫人身边的雪兰,她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娶个夫人身边的,日后就是长公主的产业落在了夫人的手里,一家人也能继续体体面面的过日子。
她可是打探过了,夫人对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头,那情分跟姐妹似的,平常都是娇养着,就是寻常人家的正经小姐都没她们来的娇贵。
听说,雪兰的家人,夫人都给脱了籍,若是自个儿的儿子,娶了雪兰,依照夫人疼这个丫头的劲儿,只怕也会帮着自个儿的儿子脱籍。
若是真到了那境地,日后自家的福分就不是一点两点的了,小两口生了孩子,那就能走正经的仕途,有侯爷这棵大树罩着,再有夫人和雪兰的情分,日后弄个官做做,自然不在话下,这家里也算是出了个官老爷,祖坟冒烟了。
可即便是如此,自家的儿子也不是非雪兰不可,更不是娶不到媳妇的。
先不说这府里的丫头,有多少明里暗里献殷勤,就是外头的商户人家,还有人请了媒婆上门。
雪兰这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她也不想想,她除了是夫人身边的丫头,这点体面外,还有什么?
真是不知道天到底会,居然这般下自个儿的这张老脸,这是看不起她的儿子啊。
啊呸!她的儿子,那是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日后定然会有大出息的,她一个丫头,居然还嫌弃。
现在的王妈妈,再看雪兰,那是一万个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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