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们这群大男人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到山区来,其实是非常辛苦的,但她却一声不吭,始终没抱怨过。
贺兰喜欢她这样安静的体贴,不替任何人造成麻烦。
咦?她的表现居然让他感到欣慰!
“贺真,看这情形不适合赶路,还是先避一避。”诸葛琴操说道。
下午他以暗器击中宋沛恩,要让她落水,却在贺兰出手之下功败垂成,所以他一路上心情都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
贺兰于是要属下别再赶路出山,询问一下附近有没有人家,刚好有个衙役知道附近有个猎人搭的小木屋,那是猎人们冬天上山打猎时暂住的。
于是一行人就转往那个方向,赶着在大雨落下之前到达。
而才冲进屋内,外面就已经劈哩咱啦的下起大雨,天色也完全的暗了下来。
兵勇们简单的用屋内的干草扫地,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宋沛恩休息,有的人快速的升起火,大家围着火堆默默的吃着干粮,只听见外面的雨狂下,巨大的雨声几乎将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住了。
火光映着贺兰若有所思的脸,宋沛恩忍不住侧头看他,从牛家集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很安静,脸色也很凝重,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神情,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睑上,到底他是怎么了,她实在好想知道。
“喂!你在想些什么?”她凑过头去,在他耳朵旁边问。
因为雨下得实在太大了,打得屋顶啪啦作响,若不这样根本听不见对方说了些什么。
“我在想那个被雷劈死的县民。”他也把嘴唇凑近她耳旁回答。
“我已经跟你说他不是被雷劈死的了,你还有疑问吗?”
尸体她一去检视就清楚明白,那人不可能是被雷劈死的,再怎么猛烈的雷电都不可能将人劈得断足折肢。
在她验尸的同时,贺兰忙着在事发地点不断的低头来回,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让事情可能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一般雷殛伤人都是由上而下,绝对不会把地震坏,有的时候就算毁坏房屋,也都是由上而下的。”
宋沛恩点点头,一时之间,居然有一种回到以前跟贺真用书信谈论案子的错觉。
贺兰继续说道:“不过我仔细看过被害者被雷殛的现场,发现屋梁和屋顶上的苫草都被掀飞了,离开屋子起码有四丈以上,还有上坑的坑面也被揭去。我在猜想爆炸应该是从地面发生的。”
“再说昨晚的雷电虽然猛烈,但都是纠缠盘旋在乌云之间,并没有下击的情况,林大甫怎么可能是被雷劈死的呢?”
宋沛恩说道:“以尸体的情况看来,的确像被炸死的。江仵作真是该死,压根就没认真验尸,否则他应该看得出异样!”
“嗯,犯人利用雷鸣电击的自然现象掩盖火药杀人的罪行。”问题来了,既然不是意外,那凶手是谁,就需要详查了。
“不过,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案子是伪造的?”进而跑来这里亲自确定。
如果不是他有所怀疑,那林大甫就真的是冤枉而死了?不过一般人听到雷殛绝对不会怀疑是假造的,怎么他会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的关系。”他老实的说。
“因为我?”她觉得奇怪,这怎么会跟她有关系?
“是呀。”雨下得更大了,他得把唇贴在她耳上才能使她听清楚了“你昨晚害我失眠,看了一整夜的雨,所以知道雷电没有下击呀。”
可是一早桌上就放着有人给雷劈死的禀文,他当然会想去看一看喽。
“你别胡说八道!自己睡不着,干么拉扯到我身上!”宋沛恩虽然这么说,却也好奇她怎么会害他失眠。
他们小声的交头接耳着,朱捕头和兵勇都很识相的挪远一点,也很有默契的想着大人的好事近了。
“想得出这个法子的人不笨,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我交代丧家先把死者下葬,待我调查仔细之后再来审案。”
“你打算怎么做?”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的,其实很懂得如何办案嘛!
想不到他的学识还挺广的,对火药的性能、威力、爆炸状态,还有雷鸣、电击、气候等天文现象也有很清楚的认识,所以他才能够辨别出犯人利用雷电掩饰,以火药犯案,意图欺瞒大众和官府的行为。
“要仿真雷声如果没有几十斤火药来爆炸,是没办法做得到的,而要合成几十斤的火药就一定要大量的硫磺。”
“现在又不是过年节庆的日子,没有人放爆竹,买硫磺配火药的人屈指可数。我派人到市集上去查一下就会知道谁买了硫磺。”
“再说合成火药这门技术也不是寻常人会的,如此一来范围自然会缩小。”
先将嫌疑犯的特点抓出来,再逐一清查核对,犯人自然会现形。
“这事你自己就做的来。”而且想的法子还比她好,像她对火药就完全一窍不通“叫我来干么?”
她虽然检视了尸体,做出绝非雷殛死亡的结论,但其实不用她,贺真自己就已经看出来了。
“想让你对我改观。”他笑着说:“我故意卖弄一下,看你会不会不再认为我是骗子。”
宋沛恩朝他做了个鬼脸“不可能!”
贺兰笑了“我这人就是喜欢跟不可能挑战。喂,你这张脸好端端的,干么要用头发遮住?”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拨她的头发。
宋沛恩惊叫一声,身体往后微仰,避开了他的动作“你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别动手动脚的吗?”
“这哪算动手动脚?”他一脸无辜的说“其实人生得美丑,那都是其次啦,心地好就好啦!”
“就算你脸上有疤、有斑、有麻子,那也不要紧。人都是有缺陷的,对不对?”
“我偏偏生得又丑,心地又坏。”她吐吐舌头“你爱说大道理,我可不爱听。”
“我其实也不是爱说大道理。”贺兰笑着说:“只是想赢个东道而已,既然你不配合,那就算了。”
她一皱眉,下懂他的意思“什么东道?”
“没事,就是大家在猜,你脸上到底有什么,藏得神秘兮兮的。大部分的人都看好麻子,所以赔率低一点是一赔一,大冷门是半张黑脸,一赔十哪!”
宋沛恩一听,头上登时烧起三把怒火“什么?!”
贺兰继续往下说:“我是说我们的交情还不错,不如你跟我说一下,让我赚一手也不赖。”
他才说完,啪的一声,脸上已经热辣辣的吃了一巴掌。
她怒道:“你还说!”
“唉,你不肯说就算了,何必打人呢?”他摸着脸,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
她气呼呼的瞪着他,伸脚在他身上乱踢“你走开走开,我不要见到你,你这个全天下最过分、低级的大骗子!”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过,她觉得贺兰完完全全不把她当一个女孩子,也丝毫不顾虑她的感受,才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他的那句话,比任何人说她如何如何,还要令她愤怒一百倍。
“你不用那么生气呀,顶多我赢了钱,全都给你嘛!”
当县令的薪俸也不多,他肯全部给她,已经是大方的不得了。
“你给我闭嘴!你走开,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贺兰一副还想再说的模样,但看到她气得浑身发抖,也只好算了。
宋沛恩还以为他会不服气的再说出一篇歪理,又要叫她气得头顶冒烟。
谁知道他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好啦,我离你远一点。”
说完,他就挨到诸葛琴操旁边坐下,咳声叹气的。
然而,看他垂头走开,说实话,宋沛恩居然有一点小小的失意。
诸葛琴操低声道:“贺真,你是非把宋沛恩气死不成吗?”
“我哪有。她好端端的发脾气,真是莫名其妙。”他觉得自己这是飞来横祸,根本莫名其妙。
“你真的不知道她为何生气?”看他办起案子跟贺真一样精明,怎么碰了女人就迟钝?
一定是因为毫无经验的关系吧。
他摇头“我怎么会知道?真是的,难怪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
诸葛琴操笑了,刻意用更低的声音说道:“贺真就不会这么说,他对女人的态度都一样。”
贺兰好奇的问:“怎么样?”
“不理不睬呀。”诸葛琴操轻叹的开口“他是真正的无心人,无心得让人痛恨。”
他从来不看有多少人渴望他的爱,他也从来不管多少人为他柔肠寸断。
他心里、眼里只有贺兰,其他的人都只是一缕透明的白烟,他看不到。
贺兰拍手笑道:“你是第一个说他不好的人,很希奇。”
贺真是所有人眼中的完人,他没有任何缺点,甚至远远超过完美的极限,所以对贺兰而言,那就不像真的。
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面面俱到,讨每个人喜欢,没有一个人说他一句不是呢?
诸葛琴操衷心的说:“他是没什么好的,也许像你这样,才是真正的好。”
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一个被众人小心呵护、宝贝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