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女孩子，在那毫无止境的工作之下，她应该早就身心俱疲了，为什么她说出来的时候，一点怨怼也没有，甚至连一丝不满都不曾出现在眼神里？

    是什么原因，能让那纤细瘦小的身躯里，蕴藏了如此坚强的力量？

    东方旭的恼火，让米米像受惊的小兔般吓坏了，她语无伦次地道：“老——老板，您、您别生气！我都有读啊！我、我有拿奖学金的——”

    老天！她这样还能拿奖学金？东方旭再一次觉得被打败。

    而且他也突然发现自己失控的脾气，和她受到惊吓的眼神。

    “别害怕。抱歉，我没恶意。”东方旭放柔了语调。

    这句话反而比他刚才恼火的时候更有威力，老板竟然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米米又再次受到惊吓，显得更手足无措了“没、没关系的。”

    老板，求求您放过我，赶快工作，别再问我了。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紧张到心脏病发作的！米米心里正不断地哀号著。

    不过东方旭显然还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又说：“如此长年累月下来，你不累吗？”

    “累啊，当然累了，我每天回家都很累很累呢！”米米老实说“不过，睡一觉隔天起来就精神百倍、体力也恢复了，当然就继续忙啦！我部把它当成是最自然、完全不需花费的减肥法哩。”

    减肥！？已经快要像一只又黑又瘦的野猴子了，还嚷著要减肥！？

    “你果然是一个笨蛋。”东方旭下了结论。

    “嗄？”老、老板怎么又突然骂她笨？不过，她可以理解啦，老板事业做那么大、又那么有钱，在老板高标准的眼光中，她当然是不够聪明的。

    米米搔搔头傻笑道：“呃——老板，对不起喔，我知道我的确不怎么聪明，而且有时候还会笨手笨脚的惹您生气，不过我会尽量改进的。”

    “只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老板，您要对我有信心啊！”“我看很难。”

    “老板，别这么说嘛，您要鼓励我才对啊。”真、真的很难得呢，虽然老板脸色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她就是可以感觉得到此刻的老板，格外地平易近人。

    “啊，老板，我一直在讲话，会不会打扰到您工作啊？”

    “你是认为我该闭嘴了吗？”

    “不是啦！”米米连忙双手一阵乱摇“老板您别误会，您跟我聊天，我当然很高兴啊，不过，您那么忙，我担心会耽误到您的工作。”

    “放心，你还没重要到让我耽误工作的地步。”

    哇，老板说话真毒啊！不过她的老板就是这样子，她已经习惯了。人家是老板，她是女佣，总不能要求老板跟女佣讲话得必恭必敬的吧？

    不过，老板说话再毒都没关系，她真正的隐忧是另外一项，她得捍卫好才行。

    “老板，这是您自己说的哦，可别到时候又嫌我吵，还想从我那十万块里扣走一些钱喔。”

    “说来说去，你就只关心你那十万块！”

    “当然了，钱对我来说可是超重要的呢。”

    “那我给你一百万，你敢不敢收？”

    “嗄！”米米眼睛顿时睁得又圆又大，还霍地站直了身躯“真的还假的！？敢啊！当然敢了！”

    “那么高兴干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

    “喔。”米米识趣地闭嘴“老板，您的条件是什么？”果然是高兴的太早了啊，像老板那么精明的人，哪会平白无故就送人一百万？

    “当我的情妇，你要吗？”

    “嗄！？”米米因为过度震惊而倒退一步，跌回椅子上“老、老板——您、您——情、情妇！？”

    虽然她没空看电视，不过至少还听过情妇这两个字，而在她的认知中，情妇好像是那种被喜欢的男人包养，却不能嫁给喜欢的男人的女人。

    怪——她还没到喜欢老板的程度啊，至于老板，会喜欢她那就更不可能了！老板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呢？

    “怎么？你不是金钱至上，只要有钱，什么条件都可以考虑甚至妥协的吗？”他要让她知道，当钱与某种重要的原则相悖时，钱就不再是万能的了。

    一百万啊——这个天文数字让米米的小脑袋瓜受到强烈的刺激。

    这一大笔钱，可以先在孩子们的房间里装冷气、原本老旧的电扇也可以换新的了，修女的木板床早就老旧不堪了，也可以请人来换一换

    老天！这些钱可以做太多太多事了！

    情妇吗？想想跟著老板，不能嫁给别人，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的事，老板虽然严格，但至少是不会亏待手下的人。

    米米深吸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老老板，您说的是真的吗！？”

    什——什么！？东方旭看见她那似乎是下了重大决定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引起了反效果。

    东方旭又恼火了起来，劈头就是一阵骂——

    “干什么？你要说你愿意吗？你到底懂不懂情妇的定义？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学人家做什么情妇？就算你说愿意，我就要吗？我干嘛要一只又矮又黑又瘦的野猴子来当我的情妇！”

    莫名其妙就被骂一顿，米米既茫然又委屈，她瘦小的肩膀垂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可怜兮兮。

    “老板，您别生气好吗？您要是气坏了身体，我可是赔不起啊！而且，那也是您先提起的，我才慎重考虑的啊！”“会考虑就表示你已经答应了一半！”

    “因、因为那是个天文数字啊！”米米嗫嗫嚅嚅地说道“有有了那么多钱，就可以为修女和孩子们做很多很多事，牺牲我这个小小人物，可以换来那么大的利益，呃很值得呀！”

    “牺牲！？”东方旭一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当我的情妇算牺牲，是吗？”

    完了！看见老板的眼神，米米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老板！您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那样的。我——我的意思是老板您的标准虽然很高，但是却不会亏待手下的人，要我一辈子跟在您身边不结婚，我也会认为牺牲不结婚这项权利，是值得的呀！”

    从她的语意，东方旭立刻明白了这个笨蛋根本就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情妇的定义是什么？”

    “啊——应该就是一个男的给一个女的一大笔钱，然后那个女的就要永远跟那个男的在一起，而且还不能跟那个男的结婚，更不能跟其他自己喜欢的男生结婚是不是这样啊？老板。”

    “就算再没常识，也看过电视吧！电视是这样演的吗？”

    “呃——老板，我、我没空看电视啊！”那个女的要永远跟那个男的在一起，而且还不能跟那个男的结婚，更不能跟其他自己喜欢的男生结婚吗？这个黄毛丫头虽然爱钱胜过一切，不过忠诚度倒是百分百，若她真的当起情妇，大概也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那种。

    东方旭深吸口气、再吸口气但是，显然没办法克制那不停想要往上扬的嘴角——

    在米米那种像看到外星人的目光中，他知道自己正露出一种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老、老板，请问您是在——笑吗？”米米不确定地问道。

    “那么在你的认知里，情妇都在做什么？”

    “嗯——就跟在出钱的那个男的身边，那个男的叫情妇做什么，情妇就做什么应该是这样吧？”

    “错！”

    “啊？”

    “那个男人通常会买间豪华舒适的房子给那位情妇住，情妇平常只需要做自己的事，不过，等到那个男人来，或一通电话，情妇得随传随到，有时要陪那个男人吃饭、或者出席一些场合，不过最常做的，应该是跟那个男人上床。”

    “嗄！？上——上——”再笨的人也知道上床是什么意思，米米听了差点没跳起来！

    “一旦当上情妇，就不适合结婚，而且情妇的定义，跟你的认知完全不同，你以为情妇像佣人一样那么好当吗？”

    “老板，我、我有问题——”米米略举高手，小小声地说道。

    “你本来就有问题。”

    “不、不是啦，是人家有问题要发问啦！”

    “你那颗笨脑袋还会有什么问题？”

    “老板，别这样嘛，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笨啊。”粗线条的米米对别人的褒贬向来是不以为意的“我觉得很奇怪ㄟ，既然那个男的愿意让那个女的当情妇，而那个女的也愿意当那个男的情妇，就表示那两个男女是互相喜欢的，要不然怎么做、做呃——上、上床那种事？”

    “是吗？那你呢？明明不喜欢我，但你不也为了一百万而慎重考虑要不要当我的情妇了吗？”

    米米连忙尴尬地澄清：“我不知道还要做那种事啊！我、我以为只要像现在这样，跟在老板身边帮忙，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关系的。”

    “也就是说，你已经不考虑了？”

    “呃——是啊。”

    “那我如果说是两百万，每个月再加给十五万零用钱呢？”

    “嗄！？”米米眼睛和嘴巴都张成了圆形。

    “怎么？你又要慎重考虑了吗？”

    东方旭发现逗这个小鬼实在很有趣，她表情生动，所有心事全反应在那双澄澈的眸子里，看她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他们这一席谈话，大概是她有史以来，所受过最大的刺激了。

    “老板，您不要再骗我了啦！”眼睛骨碌碌一转，米米想到什么似的，那种既兴奋又为难的表情很快就不见了。

    “骗你什么？”

    “您刚刚说了啊，情妇不是还要陪出钱的男人吃饭、或者出席一些场合什么的？既然是这样，那想也知道长相、身材都要配得上那个男人才行。

    而您也说了啊，不要一只又矮又黑又瘦的野猴子来当您的情妇，可见我不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不合格，就算您把价码加的再高，反正到头来您还是不会同意这项交易的。”总归一句话，老板就是在戏弄她而已。

    “不过我在想喔，老板您是不是想开导我，要我就算再爱钱，也不能去赚那种不义之财？老板，您人真好ㄟ！”

    当情妇拿的钱就叫不义之财，那这世上赚不义之财的，还真是不计其数呢！不过，也算她还有那么点聪明，猜出了他的意思。

    不过，他不想承认他的意思就是这样“你想太多了！”

    “放心放心，我不会的啦，不然我早就去从事那种什么色情行业之类的了。”

    “你也没有那种本钱。”

    “老板，您怎么这样说啦，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会女大十八变，变成人见人爱的美女喔。”

    “你几岁？”

    “二十一啊。”

    “早过了十八岁，你错失十八变的良机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