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面,秋水送凉,含凉殿中端的是清冷萧瑟。
武后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面色时而阴沉时而霁和,可谓是瞬息万变。数日前,她秘密派遣出去的心腹终于见到了李义府,而那位昔日她爱护有加的宠臣,便是派人送来了这样一封让她难以置信的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前行了几步,宽大的曳地裙摆立刻发出了簌簌的声音。她轻轻摩挲着那依旧没有任何赘肉的小腹,想起里头孕育的那个生命,不禁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但转瞬间,这一丝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已经有了四个儿子,如今最盼望的便是能够生下一个女儿。只有那样,方才能够弥补她昔日失去的那个女儿。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这样一个事实!
“娘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武后回头一看,见是阿芊在面前屈膝行礼,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慵懒地回到榻前坐下——这种时候,不是她那位至尊丈夫命人送来什么滋补药品,就是哪家宫人前来探望,不外如是。
“沛王殿下来看您了!”
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却让武后心头一震,旋即意态自如地点了点头,但在阿芊退出之前,她却额外吩咐了一句,言道李贤来了之后,把外殿侍候的一干宫人内侍暂且调开,她有要事嘱咐李贤。这样的事情以往也曾经有过,因此阿芊丝毫没有疑心就答应了。
刚刚从蓬莱殿九死一生地溜出来,李贤颇觉得心惊胆战——哪个混蛋说他老爹好糊弄的!他做足了姿态,说尽了冠冕堂皇的话。这才让老爹相信他的突然爆发,完全是为了那两位小姑奶奶出家入道地缘故。
说起来还是他那位太子哥哥比老爹好对付,三言两语就解决了。正因为如此,明明顺道的李弘却先回了东宫。唯有他来到了这含凉殿探望武后。
踏进内殿的一刹那,身后的大门便忽然关上了,紧接着。他便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地气息。武后千变万化的眼神早在他还在襁褓的时候就体会过多次,然而这一次,远远瞧见那淡然却又似乎饱含多种情绪地眼神。他没来由心中一悸,一个奇怪的念头忽地浮上了心头。
莫非他今日是自投罗网?
因为有孕在身不见外客,因此这天武后打扮得颇为慵懒。曳地的紫金竹凤纹七褶裙下,露出了一双穿着絮锦拖鞋地玉足,上身则是在袒胸玉色银泥襦衣外披了一件大红色的绫衫子,头上只轻轻挽了一个慵妆髻。然而,就是这么一幅打扮,偏生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锋锐。
“母后!”
李贤才上去问了一声。便看到眼前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上头赫然拿着一封信。他不解地抬起头,见上头老妈炯炯有神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其中分明流露出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光。
“拿去看看吧。”
闻听这句话,李贤便接过那封信。取出信笺一看抬头,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竟然是李义府写的!他来不及感慨老妈的神通广大,径直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待到末尾地时候。他已经是禁不住背心微汗。
尽管都是揣测,尽管没有半点证据,但是李义府愣是把上回落马的事情全部归结到了李弘和李贤兄弟身上——于是,头一回写给刘仁愿的密信被盗,王汉超韩全出首,杨行颖弹劾,刘祥道李绩审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这兄弟两人的设计,而目地就是为了铲除李义府这个武后的左膀右臂。信中言辞恳切痛诉衷肠苦情,若是不知道地人,还以为是怎样一个孤胆忠臣。
“哈哈哈哈!”
明明应该是紧张害怕,但是通篇看完冷汗出尽,李贤竟是忽然大笑了起来。大笑之后,他便神态自若地把信函交还给了武后,旋即耸了耸肩道:“当初李义府长流被贬的时候,我和五哥正好外出,在西市上欣赏了一幕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端的是好笑得紧。本以为今生今世不会第二次看到这样好笑地东西,想不到今日却再体会了一次。”
武后一共生了四个儿子,长子李弘作为太子,八岁出居东宫,虽然礼数周到,但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免疏远;三子李显贪玩好动,于诸事都不上心,纵使喜爱也自然有限;幼子李旦尚在襁褓,那份喜爱出自母子天伦,他日也说不准。
惟有李贤自小便会小意哄人,逢年过节的礼物往往费尽心思不说,而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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