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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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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人杵在路边是想做什么,特别是还有一个正开着车,就挡在路边。

    “你跟剑濮大哥先回去吧。”虞媺下意识就开了口。

    “你不跟我们回去吗?”桑海若看她,表情像个刚得知被抛弃的孩子。

    “我我还有事。”她说,回避了他的注视。

    “阿海,虞媺跟同学有事,你别为难她。”封剑濮出面打回场,亲切的问:“等下上哪儿去?需要送你们一程吗?”

    虞媺摇头。“不用了。”

    封剑濮也不勉强,示意要桑海若上车。

    线条优美的唇微抿,有些不情愿,但桑海若终究是妥协了。

    “那我先回去了。”

    “嗯。”风扬起,吹乱她微微带着自然鬈的柔软发丝,偏浅的发色在风中飞扬着,乱了她的视线

    桑海若伸手,修长的指为她拨顺乱发,对上她怔然的眼,微笑。

    “早点回来。”顺势摸摸她的头,他说。

    她无语,愣愣的看着他近距离的俊颜。

    那形同两人世界一般、相对默默无语的画面让双胞胎外加一个武少绫看直了眼。

    哇!感觉感觉好那个喔。

    形同魔咒般的一刻,在封剑濮的催促下而瓦解,一待桑海若上车、车子绝尘而去,三个小女人忙不迭包围了上来,说什么都要弄清楚。

    表姊夫?

    啧!拿去骗鬼吧!

    车内,气氛怪异的沉默着。

    封剑濮驾着车,心神不宁,不似身旁的人,好整以暇的观望窗外风景,看起来好不悠然自得。

    暗暗打量着他,看着那让人习惯的、处在自我世界中的神情,封剑濮的思绪忍不住飘向远方,想起那好久好久、久到让人几乎要以为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的桑海若并不是现在这样子的,他活泼、调皮、顽皮,就像这世上任何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可是那一夜后,什么都变了变了

    没有人能料想得到,厄运竟会来得这么样突然,为何歹徒谁不选,独独挑上了桑家?

    或许真应了那句“树大招风”因而招来了厄运,一个只能用家破人亡来形容的厄运。

    虽然事情过了十多年,可封剑濮记得,他永远都会记得

    那一年,他独自一个人在国外的学校读书,义弟阿海则是陪着养父母先行归国,以九岁之龄与画坛名人的养父合办了一场画展。

    空前的大成功让阿海在画坛初崭露头角,博得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之类的美名不知凡几,也因为那场成功的展览,在那期间,不只是艺文界轰动,桑家的大人与小孩更莫名成为家喻户晓、最热门的人物。

    打开电视,透过新闻主播的报导,讲的是桑家父亲在国际间如此享誉盛名,讲着讲着,最后以后继有人为话题,总免不了连带提及,桑家的九岁娃儿有着怎么样的过人天分。

    翻开报纸,标题上大大的打着“绘画小神童现世”的粗黑色字体,文字刊载的内容以桑家小孩为主,详尽报导桑家小孩的种种。然后以“青出于蓝”为副标,连带着详尽介绍桑家父亲在国际间的地位,跟画作的知名程度。

    在媒体的大力炒作下,养父跟阿海在这方寸之间的小岛上一夕成名,尤其是养父,他本身就是画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下更是大大的露脸,身价再翻数倍。

    可没人料到,此举是祸非福,盛名为他们招引来那梦魇一般的厄运,几个丧心病狂的歹徒盯上桑家的名与利,一天的深夜里,让人措手不及的直闯入屋中抢取财物。

    但极为不巧的,养父母并无存放贵重物品在家的习惯,至于大批画作犹在画廊里展览,导致屋中除了一些现金、摆饰及少数几幅画作外,再无其它值钱的物品。

    一夜的洗劫虽不至于入宝山空手而回,但不如预期的收获让几名凶残成性的抢匪心有不甘,进而杀人泄恨,心狠手辣的用各种残酷手段凌虐着屋里的人,甚至连孩子也不肯放过。

    据封剑濮事后了解,直到隔日被人发现时,原先高雅脱俗的桑宅已变成人间炼狱,大量的赤红鲜血如泼墨画一样的喷洒满屋,更甚者,让人作呕的断指截肢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本以为是件泯灭人性的灭门血案,可叫人意外的,在鉴识人员都感触目惊心的血泊中,竟发现犹存奄奄一息的阿海,虽然情况不甚乐观,只剩微弱的心跳,但至少他活了下来。

    当阿海被紧急送医时,人在国外求学的他马上被通知此事,而且在第一时间飞回台湾帮忙处理后事。

    说是帮忙,但其实当时他什么也没帮到,毕竟他那时才十多岁,除了在病房守着义弟阿海,他什么事也做不了,养父母的后事说来还是全仰仗画坛的前辈大老们出力,帮忙筹办跟主持才能完成。

    之后幽幽过了两个月,即使身上的伤都慢慢好转了,可头部受到重创的阿海一直没转醒,直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睁开眼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可惜转醒后的他,已不再是原来的他,他虽然是醒了,但仍有一部分就此睡着,甚至可以说是在那一夜的凶案时就死去。

    记忆是死去的其中一部分,关于那一夜的事,他已经不记得,因为无法承受那一夜所看见的画面,过度刺激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任何残酷的画面,不记得双亲在他面前被折磨至死的模样,不记得那晚发生过什么事,甚至不记得当晚曾有人闯入他们的家。

    除了记忆,他的心灵也受到极严重的摧残,死绝的程度有如被封印住了一样,让他原先那些调皮、顽皮的活泼个性全没了。只能苍白着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睁睁地看着这世界,看着所有的人。

    他不愿开口,不愿说话,不愿与任何人接近,自闭幽静得有如一潭深渊,只是静静、静静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整个的心灵思想都拒绝与外界沟通。

    是经过多年的心理治疗,特别是在慢慢引诱下,他才又重新执起画笔。经由这自我心灵治疗似的一连串绘画创作,他慢慢的拾回了一些对外界的感应、感受能力,然后再一路慢慢、慢慢的改善至今,演变成现今的桑海若。

    这当中的变化,没有人比封剑濮更加的熟知与了解。

    长期伴护在义弟身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很清楚这个义弟现今的性情,甚至一举一动的涵义。

    因此,他忍不住对于方才看见的那一幕感到突兀。

    那忘我的凝视、专注的神情、愉悦的笑容并不是说这样的表情从没让人见过,只是这些表情若是出现在平常的作画时刻,那么一切都没问题,平常,太过的平常了。

    自从他被救回一条小命、经由长时期的心理治疗到重新寻回执画笔的能力之后,直到今时今日,也就只有在绘画的时候,才能见到他眼中容入其它事物,投注他的关注力、露出愉悦的笑容。

    要不,他的自我封闭会让他幽幽荡荡的,即使身处现实世界,即使他满脸温煦的笑意,但其实他整个人的思绪仍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所注意、思考的,全是他自己感兴趣的事。

    就因为这样,当他的眼中容进了事物,可关注的对象竟不是他最热爱的绘画,不是他唯一谈得来的女性朋友康雨晨,这现象对一路伴着他成长的封剑濮来说,造成多大的震撼就可想而知了。

    想了想,封剑濮决定探探他的口风

    “我说阿海啊”他开了口,却再也没了下文。

    桑海若因为他的叫唤而看着他,等着。

    操控着方向盘,封剑濮皱眉。因为念头一绕才想到,他现在是要从哪里探起呢?

    “大哥?”等不到下文,桑海若一脸不解。

    “那个你似乎呃好象满喜欢虞媺的?”迟疑半天,封剑濮谨慎挑选着句子,把问句丢出。

    “喜欢?”桑海若偏头看他,困惑于这个句子的加总组合。

    “记得画画跟潜水吗?你喜欢画画,喜欢潜水,虞媺呢?喜不喜欢?”封剑濮换了个方式。

    “嗯。”桑海若点头,毫不迟疑。

    这么直接的反应险些让封剑濮反应不及,想了下,他找到解释。“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雨晨,连她的表妹都能让你投注这么多的注意力。”

    这说法不知是要说服谁,但对象绝对不是桑海若,因为他听了只感到不明白、弄不懂他喜欢虞媺跟康雨晨有什么关系,

    封剑濮用爱屋及乌解释了问题,但又不懂。“为什么呢?雨晨的家人那么多,为什么特别喜欢虞媺?”

    特别,封剑濮直觉用上“特别”两字。

    要知道,康家身为台东某个小乡镇里的住户,因为是偏远地方的小乡镇,若要说到亲戚关系,夸口说整个镇的人都是亲戚也不过分。

    那一点也不夸张,走在小镇的路上,看到的人不管是堂字辈还表字辈的,叔叔、婶婶、阿姨、姨丈、姑姑、姑丈、舅舅、舅妈的,关系牵来牵去的,论起来每个人之间多少都带着一点亲戚关系。

    在这种粽串一样的亲戚关系下,个性闭塞的虞媺,即使是住在康雨晨家里的小表妹,但就因为个性闭塞,常常让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比起住一条街外的表、表、表,表好几层关系的表妹都还要不起眼。

    那种不起眼的程度,往往同桌吃饭时,一不小心就让人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甚至在没注意中,她已经吃饱退席了,封剑濮也没发现。

    结果这样的虞媺竟获得桑海若的青睐,成为康雨晨所有的亲友中,唯一一个让他付出注意力的唯一,是唯一的一个,再加上桑海若竟愿意对人付出关注力,那更是少见中的少见这两相加总,只点出虞媺的特别,这到底是为什么?

    封剑濮不解,他也问了,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是一个快乐的笑容。

    “阿海?”封剑濮差一点让这笑容吓到。

    不是对着新完成的画作,不是置身海中看着色彩缤纷的海底世界,但是他笑了,竟然露出这么纯粹的、快乐无比的笑容?

    始作俑者似乎没感觉到任何异常,笑容仍挂在他那让人心醉的俊美面容上,只是多了一份认真,让他认真的回答

    “因为”

    封剑濮屏息,等着他的答案。

    “我们是一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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