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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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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雪初霁。

    连续飘了好几天的细雪,好不容易终于盼到放晴,步蝶痕连忙把握难得的春阳,背着竹篓到山谷间采藥。

    行走在树林间,树梢上的雪花随着料峭寒风而缓缓回旋,飘落在她丝缎般的黑发及瘦小肩头上。

    随意地拍落肩头上的雪花,步蝶痕全神贯注地在树丛间拨开积雪,寻找珍贵的野生藥材。

    自小,她的身子骨便十分赢弱,童年有泰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榻上养病的,只能羡慕地看着姊姊和师兄跟随师父练武。而师父所收藏的藥书便成了她打发时间最好的良伴,师父见她越读越有兴趣,便教了她许多读黄医术。

    “啊!”步蝶痕惊喜地低喊,一双乌瞳闪闪发亮。好棒的一株千年老参!真是太好了,她要带回去浸泡藥酒,等师父云游归来时,就可以给他老人家好好地补补身子。

    忙了一晌午,当竹篓里已装满采集来的白果、蜀葵、党参、熟地、北杏等藥材,步蝶痕轻捶双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抬起头望着天际,看这阴霾的天色,她心想待会儿可能要下大雪了,还是快点回竹屋去吧。

    “蝶痕!”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接近,一道清脆的声音也扬起。

    “你又出来采草藥吗?要不要我帮忙?”姜甯儿拿下头上的竹笠,她是个相当甜美可爱的女孩,有一张粉嫩圆润的脸蛋。

    “不用了,我也采得差不多了!正要回村里去。甯儿,你刚由山下回来吗?”

    “是啊,我一早就下山,把我爹昨日猎到的野羌给卖了,还去买了许多美丽的绣线喔,回头你到我家去拿。”甯儿笑得很开怀,望着蝶痕竹篓里的满满藥材,随即感激地道:“蝶痕,真谢谢你前几日开给我娘的那帖藥,我娘才喝了几天,整个人就精神多了,多年的胸闷似乎好了一大半,你真是我们村里的女华伦呢!”

    “别这么说,在医理上我也只懂得一点皮毛,哪称得上是什么女华伦呢?”蝶痕轻巧地背起藥篓。“不过姜大娘的病是因多年风寒久未治愈,日后要好好调养才好。对了,你把这株党参带回去加上白果煎给你娘喝,党参补气,对她的身体很有助益。”

    “蝶痕,为了治我娘的病,你已经送我们太多草藥,我不能再拿你的东西了。”官儿想推辞。

    “别这么见外,咱们村里就这几户人家,平时守望相助,感情就像一家人一样,更何况这帖藥方还可根治你娘的病症,快拿着。”蝶痕硬将草藥塞人甯儿背后的竹篓里。

    “谢谢你,蝶痕。对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你师兄,他上哪去了?”甯儿问道。

    “喔,师兄到对面山头的莲华峰去采集野生雪果,那雪果一甲子才结实一次,珍贵异常,是世间罕见的藥材。据我师父说,它的珍贵也只有产于塞外西荒的回魂草堪与比拟。我师父出去云游前一再交代师兄,今年年初一定要去采集,莲华峰高耸人云,山势崎岖,师兄怕我身子撑不住,所以坚持不带我同行,要我留在这里等他。”

    “哦,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了?”甯儿睁大眼睛。“蝶痕,你若是怕,要不要上我家小住几日,我爹娘一定高兴极了,咱们姊妹俩也可好好地秉烛夜谈,促膝绣花线呢。”

    “不用了。”步蝶痕摇头微笑着,冰冷的空气轻拂过她的脸蛋,白嫩的芙颊上浮起淡淡晕红,鲜红薄醺,更衬得她的妩媚冰洁。

    “从小我就常常一个人躲在屋里养病,早就习惯了。更何况有什么好怕的呢?你别忘了咱们这个山谷是与世隔绝的,外人根本不可能闯进来。”

    “说得也是。”甯儿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姊姊呢?她还没回来吗?”

    想起孪生姊姊步蝶影,蝶痕小脸浮起忧虑。“唉,已经快两年没有她的消息了,我真的很担心她,不知她一人在外头过得怎么样了?”

    姊姊自从三年前在师父的同意下到山下后,偶尔才回谷来。步蝶影自小便性情冷傲内敛,上次回来村里,蝶痕觉得姊姊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眉宇之间似乎积蓄着万千忧愁,但面对蝶痕的关怀,蝶影总是摇头不语。

    “蝶痕,你别担心,蝶影姊姊自小聪慧过人,习医又习武,她那身武艺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甯儿见蝶痕黛眉深锁,便好言安慰着。“对了,今晚上我家去用晚膳,我爹昨天还猎到一只肥美的野兔,你可不许推辞。”

    “好啊”步蝶痕微笑。“我也很怀念姜大娘的手艺喔,我还可以带一些野山英去,配上兔肉炖汤一定鲜美极了。”她在心底决定着,回家后要快裁剪一些新棉袍给姊姊,等她回来时就可以换上新衣过冬了!

    两人边走边聊,突然由前方传出一个细微的喘息声,那声音不大,但因为山谷清幽寂静,所以两人都听到了。

    “什么声音!”姜甯儿吓了一大跳,紧紧抓住蝶痕的手。“会会不会是山上的老虎或熊呀?”

    人烟罕至的荒山峻岭间难免会有野兽出没,而且现在正值初春,很有可能是冬眠后的熊跑下来觅食了。

    “应该不是吧,别怕。”蝶痕小脸有些发白,但仍力持镇定,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嗯”又是一道喘息声。

    两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地僵在原地,惊惧地互望一眼,紧紧拉住对方的手。“

    蝶痕一颗心“怦!怦!怦!”地直跳,如果真的出现一头大黑熊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跟姜甯儿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完全不会武功,全身上下惟一的武器也只有这柄匕首

    怎么办呢?

    两人屏住气息,等待了许久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蝶痕知道再继续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便深吸口气后道:“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不可以啊!”甯儿惊叫地抓住她。“蝶痕,太危险了。”

    “没关系,也许只是一只小动物,我们自己吓自己罢了。”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慢慢地走向声音的来源处。

    绕到一棵老松树下后,她看到了,雪地里有一团突起的东西,看不清那是什么,这两天连续大雪,上头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霜雪和落叶。

    苞在后头的甯儿问:“那是什么?是动物吗,还是个人?”

    “看样子不像是动物”蝶痕难掩好奇心地继续靠近,当她看到雪堆间隐约可见的黑发时,终于可以确定躺在下面的是一个人。

    “甯儿,别怕,只是个人。”

    “人?”官儿更加惊讶。“他是怎么进来的?除了咱们村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踏人这片山谷啊!”数十年前,村里的长辈为避乱而逃到终年积雪的九华山,因缘际会地发现这片九华山区内最隐僻幽秘的谷地。危峭凹陷的山壑将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离,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村人们喜出望外地住下来,自此过着遗世独立、自给自足的平静岁月,外面的战乱纷争再也无法影响他们。

    “会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步蝶痕抬起头望着上方的云霭,她知道山谷的上头是一处处的断崖。那么这人是因为踩空而不慎摔下来吗?

    不过他的运气算好,是掉到这隐密的深谷里而不是落到不远处的金沙江内,金沙江上薄冰未融化,他如果掉落江里,不用一时半刻便冻死了。

    “甯儿,你帮我,我们快点将他挖出来吧,被这么厚的霜雪所掩埋,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气息。”

    两人蹲下身子,快速地拂开那人身上的积雪。

    拂开积雪,蝶痕眼前出现一个昏迷的男人,她有些胆怯地停下双手,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

    她没有见过如此高大魁梧的男人,他的衣衫残破,也许是掉落地面之前被锋利树梢所划破,身上更是多处伤痕,四肢上随处可见血迹干涸的痕迹,但由那笔直雄健的双腿和结实的臂膀,不难推测出他拥有一副相当剽悍的身躯,最令人怵身凉心的是这男人的胸口上还中了一枝利箭。

    “啊!”甯儿掩嘴惊呼。“这人是谁啊?你看他身上全是血,手上紧握的剑上也沾满了血迹,一看就知是亡命天涯之徒”

    蝶痕一语不发地望着昏迷的男人,她轻触他的脉搏,他中了剧毒,气脉浑浊,一定是左胸上尚未拔出的利箭淬有毒液。

    早春暖阳又隐到云后,静谧的山谷间樱花纷飞,艳红绚丽,在迷迷蒙蒙的瑰丽花雨间,一场绝美而惊心动魄的邂逅已悄悄开启

    点点樱瓣轻轻飘落在她和他的身上,蝶痕怔怔地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掌,电光火石间,她隐隐感到一股奇异的热流在掌间騒动。

    她震惊地望着脸色灰败的他他有意识!

    她的手迅速抽回,却怎么也止不住粉颊蔓延的嫣红。

    “蝶痕”怔忡间她听到甯儿的声音。“又下雪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可不是吗,又下雪了,早春的山谷本就气候不稳,薄樱吹雪

    波澜起伏的美目静静凝视着缓缓飘落的雪花,随即她望向男人毅然道:“甯儿,帮我把他扶回去。”

    “你要救他?不好吧”姜甯儿一脸犹豫。“蝶痕,这个人来历不明,由他剑上的血也可推知他的背景一定很复杂,我知道你想救人,但是蝶痕摇摇头。”我跟随师父习医就是为了救人,我无法见死不救。雪要下大了,甯儿,麻烦你快帮我把他扶起来。“

    “好吧。”

    鹅毛似的雪不断飘落,天更冷了,美丽圣洁的樱瓣被新雪无情地摧残着。她们两人吃力地扶起男人沉重的身子,缓缓地步向竹屋。

    **

    静谧的山谷腹地开满了奇花异卉,果树已结实累累,村子的人口是一大片的樱花林。落英缤纷,无暇的雪花伴随嫣红樱瓣悄悄飞舞。在一片芳香馥馥的红樱深处,亭亭立着数栋朴实却不失雅致的竹屋。

    在其中一间竹屋内,蝶痕捧来了温水,拧了条手巾后,细心地为躺在床上的男人擦拭伤口并换藥。

    她拿出自己细心调制的上好创伤藥及解毒藥抹在他的伤口上,他伤得很重,这也难怪,毕竟身中毒箭由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被积雪掩埋着,还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奇迹了。

    她纯熟地为他中了毒箭的右手臂换藥,忧愁地看着他。研习多年医术的她,已在昨日就替他剖开臂肉拔出淬毒箭头,但,他的脸色始终呈现中毒后的青紫,显示毒液早已经由血液行走而深人心肺中。

    懊怎么办呢?蝶痕一筹莫展,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尽管已试遍所有解藥,搜罗出最珍贵的藥材替他医治。却还是无法逼出他身上残存的毒液。

    如果师父他老人家在这里就好了,天底下没有他解不开的毒

    唉!

    叹了口气后,蝶痕怕他受凉,便拿起一件干净布衣,被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

    吃力地扶起他的上身,单纯净美的脸蛋悄悄泛起配红。

    在这两日的换藥中,她无可避免地必须看光他的上身,毕竟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他只是病人,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要救他,但目光一接触男人裸露的精壮上身,粉颊儿还是嫣红一片。

    她的手轻轻触及他的背,接触到背部的烙痕时,心口又是一窒。

    昨日第一次看到男人背上的青龙烙印时,她惊讶得简直无法言语。

    她不明白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有着什么过去?但由那小小且模糊的烙痕可以看出,那是在他童稚时期便以热铁烙上的。

    她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残忍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孩童做出如此血腥残酷的事!那么推心刺骨、深人骨血的剧痛,不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成人可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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